老鸨不語,隻是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發現這個才十五歲的孩子居然不知不覺地長高了許多,如初開的荷花,出落得有幾分清秀靈氣,嗓音輕柔嫩滑,頗有昔日紅袖樓頭牌歌姬的影子,倒不由得心裡一動。&ldo;這些年,我私下跟着傅姐姐也學了不少曲子,&rdo;荷钗小心翼翼地看着老鸨的臉色,知道自己日後命運的轉折點就在這一刻,細聲道,&ldo;如果……如果媽媽不嫌棄,奴婢願意代為安撫一下樓下的客人。&rdo;&ldo;唔……&rdo;老鸨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拿着手帕揮了揮,&ldo;唱幾句!&rdo;&ldo;是。&rdo;荷钗臉色一喜,連忙上來作了個揖,清了清嗓子,小心地開口細聲唱道,&ldo;碧落蒼茫海連天,此中……&rdo;方聽得一句,老鸨臉色一喜,揮了揮手:&ldo;好了,你自己去開了傅壽留下來的箱籠,看看還有什麼合身的衣服首飾,穿戴好了趕緊下樓!&rdo;走到一半,又扭頭補了一句:&ldo;荷钗?這個名字也忒土氣了,從此你就改名初荷吧。&rdo;&ldo;是!&rdo;荷钗喜出望外,深深作揖,&ldo;謝謝媽媽!&rdo;老鸨抱着那一盒沉甸甸的珠寶扭着腰走下樓去,嘴角止不住地露出一絲得意的笑來:所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傅壽走了又如何?葉城多的是追歡買笑的客人,多的是願意出來接客的貧家女孩。這件事對她來說隻有賺,沒有賠。&ldo;傻丫頭啊……&rdo;畢竟是在紅袖樓裡呆了十幾年,看着傅壽從小丫頭成為紅極一時的頭牌,又從頭牌漸漸淪為過氣的老人,老鸨走下樓來,歎了口氣,喃喃,&ldo;男人哪有這一盒珠寶可靠?……日後若是後悔,走投無路,連這一行的飯也吃不了了,看她怎麼活!&rdo;‐‐歡場無情,從來隻見新人笑,群玉坊的紅袖樓裡一片忙亂熱鬧,追歡賣笑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然而在隔了兩條街的八井坊裡,卻是頓時冷清了許多‐‐這條街上住着的都是窮苦人家,白日裡都出去做苦力了,樓裡顯得分外空蕩寂靜。&ldo;吱呀&rdo;,床榻發出了沉重的呻吟,啪的一聲,上面躺着的人猛然一沉。&ldo;唉喲!&rdo;不堪重負的床居然塌了,床上的人大叫了一聲,身體如同一隻大蝦米一樣蜷了起來,隻痛得臉都皺在了一起,&ldo;天殺的……疼死老子了!&rdo;&ldo;快别動!&rdo;外間的女子搶步進來,将一隻碗放在了榻邊,一把按住了被子裡亂動的人,&ldo;來,把身體伸直!‐‐大夫說身子老佝偻着,容易讓傷口粘連,将來連紗布都揭不下來呢。九爺快别這樣了。&rdo;然而,任憑她萬般勸阻,被子底下的那個男人還是蜷曲着身子,賴着死活不肯伸直,嘴裡哼哼唧唧:&ldo;疼!&rdo;&ldo;哎,怎麼像個孩子一樣,&rdo;傅壽苦笑起來,無可奈何,&ldo;九爺不是号稱大丈夫大豪傑麼?也會像個孩子一樣怕疼?&rdo;&ldo;大丈夫又怎麼了?他娘的,任、任憑是誰,被砍了十刀八刀難道就不會疼麼?&rdo;清歡縮在被子裡,嘶嘶地倒吸着冷氣,一邊呻吟,&ldo;天殺的龍!把老子砍成這樣……唉喲!&rdo;傅壽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縮在被子裡罵人,眼裡卻滿是憐惜,連忙将藥碗端起,湊到了他的嘴邊,殷勤勸說:&ldo;來,快把藥喝了‐‐這可是我一早上重金去城南懸壺醫館裡求來的生肌止血藥,九爺快服了。&rdo;&ldo;咳咳……這種酸湯貓尿,有啥用處?&rdo;清歡嘀咕着,卻不過情人的面子,勉力擡起頭就着她的手裡喝了幾口。然而半碗還沒喝完,又猛烈地咳嗽起來,一口血噴出,居然濺得整個藥碗裡一片殷紅!&ldo;九爺!&rdo;傅壽失聲驚呼,連忙扔了藥碗将他扶住,然而胖子手一揮,将她撥拉到了一邊,握着自己的胸口猛咳一氣。隻聽&ldo;啪&rdo;的一聲輕響,似是什麼被戳破了。清歡一口氣立刻頓在了咽喉裡,忽然沒了聲息,隻對着傅壽點頭,眼神直直地看着關着的窗口。傅壽會意,連忙撲過去将窗戶推開。同一個瞬間,榻上的病人忽然站起,一個踉跄沖到了窗口,張開嘴。噗的一聲,一道血箭從他咽喉裡直沖出來,在屋檐上居然射了三尺遠,将瓦染得一道血紅,沿着溝槽直流了下去!&ldo;九……九爺!&rdo;傅壽驚得呆了,癱倒在了床上,停頓了片刻才臉色蒼白地撲了過來,一把抱住他哭出了聲音來,&ldo;你怎麼了?九爺?别吓我呀!&rdo;然而一口血吐出之後,清歡整個人卻彷佛反而輕松多了,劇烈地喘息着,用手肘抵着窗台回過身體來,伸手挽住了她的腰,口裡一邊喘,一邊斷斷續續地道:&ldo;哎喲……我、我的小心肝,投懷送抱也别那麼急嘛!爺的傷還沒好全,你……你想要了爺的半條命麼?咳咳!&rdo;傅壽跌到了他懷裡,一時間怔住了,&ldo;九爺,你……&rdo;&ldo;嘿,跟你說過,死不了!&rdo;清歡嘴角還殘留着血絲,然而說話的氣脈已經開始連貫,他豪氣萬丈地拍了拍情人的臉頰,&ldo;爺是劍聖傳人……剛才那一口是被我逼出的瘀血,現在…現在爺十成裡已經好了七成,沒大礙了。&rdo;&ldo;真的?&rdo;傅壽歡喜萬分,一顆心終于落了地。&ldo;當然,九爺……咳咳,九爺啥時候騙過你?&rdo;胖子揪了揪她的鼻子,又低頭看了看身上耷拉下來的衣服,啧啧了幾聲,&ldo;得,因禍得福,這次老子非一下子瘦了二三十斤不可!‐‐壽兒,你就等着看九爺回複年輕時代的英俊潇灑摸樣吧!&rdo;眼見這個人又能開始耍貧嘴毒舌,傅壽臉上還挂着淚水,卻忍不住笑了起來:&ldo;九爺是恢複英俊潇灑了,隻可惜壽兒卻已經人老珠黃。&rdo;清歡湊過去,涎着臉道:&ldo;沒啥,最多我陪你一起老,我陪你一起黃……&rdo;他說得老大不正經,傅壽卻心裡猛然一跳,紅了雙頰。六天前,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九爺忽然又人間蒸發,出人意料地留給了自己一大筆金铢,說是給她做贖身之用,然後就此消失‐‐不告而别也罷了,這些年他來去一貫飄忽不定。但留金這一舉動卻有些反常,令她心裡日夜不安,猜測着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忽然留了那麼一大筆錢,顯然是為自己的日後考慮。可是,他做出這樣的安排,難道是覺得下半輩子都可能無法相見了麼?那兩天,她焦急得吃不下飯睡不好覺,本來想找殷夜來商量一下,然而星海雲亭旋即被抄,殷夜來被強迫入宮,連唯一能和九爺相關的線索也中斷了。在這樣日夜的煎熬裡過了兩天,她在短短的幾天裡消瘦了許多,頭發開始大把的掉落。然而,在某一夜,在她就要梳妝入睡的時候,忽然窗外響起了沉重的叩聲‐‐&ldo;誰?&rdo;她提心吊膽地推開窗,一個巨大肥碩的身軀便壓了下來,仰面将她撞倒在地。一時間,她的視線和鼻端,到處充滿了血的豔紅和腥味。&ldo;九爺?!&rdo;她半是震驚、半是狂喜地低呼。&ldo;壽、壽兒,我、我說過會回來找你的……&rdo;那個胖子躺在地上,看着她,口齒不清地喃喃,&ldo;九爺……九爺說話算話吧!嘿嘿……&rdo;他還沒說完那一句就失去了知覺。那一刻,她眼裡的淚水長劃而落,撐起了身子,将那個滿身是血的胖子抱在了懷裡。是的,他是天下一等一的富人,千金買笑,從不留情,而自己不過是一個人老珠黃的青樓女子,這些年他能一年來一次已經算是不忘舊情,而此刻,他分明是已經山窮水盡、垂死掙紮,卻還不忘要回紅袖樓裡對自己說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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