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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第1頁)

巫鹹長久地沉默,花白的長眉垂落下來,凝視着掌心的水晶球。那一縷血還在其中盤旋,如煙霧一樣飄渺而脆弱‐‐隻要他五指合攏,水鏡彼端的那條性命就會随之灰飛煙滅。然而,十巫的首座長老沉默了片刻,擡起眼睛來,問:&ldo;你的籌碼還有多少?&rdo;&ldo;黃金還剩下八十石,如果你們的人攔截住了都铎大統領的話,那麼他的五十石也應該追回來了。&rdo;慕容隽回答,回頭看了一眼一邊被綁着的都铎,頓了頓,又道,&ldo;我們這一邊的籌碼還有他,以及缇騎的精銳人馬。&rdo;&ldo;他娘的,給我閉嘴!&rdo;都铎臉微微抽搐,那一道的疤痕跳躍着,忽然間,他咆哮起來了,&ldo;做夢!老子甯可死了,也絕不和你一樣賣國求榮,去做冰夷的走狗!&rdo;&ldo;是麼?&rdo;慕容隽微微冷笑起來,眼神不屑,&ldo;沒想到統領大人收錢的時候手一絲不軟,到這時候,卻居然還是個忠君愛國的空桑人!&rdo;說到這裡,他忽然長身而起,劈手揪住了都铎衣領,低聲:&ldo;擦亮眼睛看清楚吧!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就算冰族不殺你,回到帝都,白墨宸能放過你麼?&rdo;都铎嘴角微微動了下,擡眼看了看在一邊的冰族人,咬牙:&ldo;就算老子回去死在了白墨宸手上,也比落在冰夷手裡當狗強!&rdo;&ldo;何必呢?&rdo;慕容隽歎了口氣,&ldo;你看看……&rdo;不等他再說下去,都铎一口啐在了他臉上,厲聲大罵:&ldo;忘恩負義的中州狗,空桑白養了你們慕容家九百年!&rdo;慕容隽嫌惡地皺了皺眉,隻是看着他,微微的冷笑:&ldo;哦?統領大人,您終于說出自己的心裡話了?‐‐在你們空桑貴族看來,外來的中州人其實就永遠是一條狗吧?無論你收了我多少錢,在心裡,永遠都是覺得我們低人一等,對麼?&rdo;不等都铎回答,一直好言好語相勸的人忽然猛力一推,将都铎連着椅子推倒在地!&ldo;哈……其實,你們空桑人才是一群永遠喂不飽的狗!&rdo;慕容隽冷笑着,一腳踢在他的臉上,厲聲:&ldo;巧取豪奪、魚肉百姓!你們以為中州人會世世代代當你們的奴隸麼?&rdo;牧原及時地撲過來将他們兩人分開,然而都铎臉上已經出了血。都铎震驚地看着這個從來溫順谄媚八面玲珑的葉城城主,啞聲:&ldo;你……&rdo;&ldo;是的!從一開始,我的目标就不僅僅是扳倒白墨宸!我要的,是推倒這座伽藍白塔,是瓦解空桑人的王朝!&rdo;慕容隽指着岸上的雲荒大地,眼神裡有火焰開始燃起,一字一句,&ldo;為了能讓中州人從你們這些人手裡解放,成為平等的人‐‐我甯可和冰族合作!&rdo;這一番話顯然出乎了意料,都铎倒在地上,怔怔地看着這個認識了多年的葉城城主,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ldo;好了,&rdo;水鏡彼端傳來了一個低沉威嚴的聲音,&ldo;都給我住手。&rdo;巫鹹的目光緩緩從所有人臉上劃過,最後停在了地上躺着的都铎身上,微微動了動,開口吩咐:&ldo;算了……這個人既然是缇騎的統領,定然知道帝都京畿附近的軍事秘密。給我嚴刑拷打‐‐如果還是執意不從,就用傀儡蟲。&rdo;一邊的都铎臉色大變。牧原少将一眼瞥見,連忙一個箭步上前,用力一拳打在他的下颌上!血從都铎嘴角噴出,夾雜着幾顆門牙。一滴血飛濺到了水鏡裡,洇了開來,讓巫鹹蒼老的臉都籠在了一層血腥裡。&ldo;想咬舌自盡麼?想不到,你雖然貪婪,卻還算是有一點骨氣。&rdo;巫鹹灰冷的眸子裡掠過刀鋒一樣的光,看向慕容隽,&ldo;葉城城主,你很聰明,我們的确沒有時間了‐‐眼下戰局即将發動,此刻殺了你也于事無補,不如再相信你一次。&rdo;慕容隽眉梢一挑,眼神裡有一道光掠過,卻深藏不露。&ldo;如果你能在三個月内替我們完成這一任務,那麼……&rdo;巫鹹平平伸出手,将掌心的水晶球展開,&ldo;我保證你的性命無虞,照樣安享榮華。&rdo;&ldo;不,我要的不是這個,&rdo;慕容隽卻斷然回答,伸手探入懷裡,從裡面拿出了一卷羊皮,展開‐‐那是元老院與他結盟時,秘密寫給他的契約書。&ldo;&lso;從複國之日起,帝國将對中州人一視同仁。即刻廢除十二律,開放慕士塔格至天阙一線的驿站,通商道航道,建自由港與自治領&rso;。&rdo;他念了一遍,擡起頭來看着巫鹹:&ldo;至于我,微不足道。&rdo;&ldo;……&rdo;巫鹹沒有說話,看着水鏡對面的年輕人的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ldo;好,&rdo;他頓了頓,颔首,&ldo;我答應你。&rdo;&ldo;那麼,我一定會竭盡全力替你們殺掉白墨宸。&rdo;慕容隽眼神陰沉了下去,&ldo;或許是命中注定吧?他一直是我一生之敵,到死方休。&rdo;巫鹹看着他的眼睛,緩緩點了點頭:&ldo;牧原。&rdo;&ldo;屬下在!&rdo;冰族将領上前了一步。&ldo;你暫時不必回西海了,跟城主在雲荒再留三個月,&rdo;巫鹹語氣平靜而威嚴,&ldo;全力配合,凡是城主有所需要,皆聽從他的安排‐‐一切以大局為重,殺掉白墨宸,不要讓他順利接掌空桑大權,成為我們的心腹大患。&rdo;&ldo;屬下明白。&rdo;巫鹹頓了頓,花白長眉一蹙,眼裡放出淩厲的光:&ldo;若殺了白墨宸,你便帶城主回西海來複命。如果三個月後還沒有成功‐‐那麼,你就帶着他的人頭回來見我吧!&rdo; 霜之墓園經過了一夜的折騰,鎮國公府裡的那一場風波終于平息了。然而,廣漠王一行卻并沒有如期在第二天就啟程離開葉城‐‐因為翡麗長公主忽然病倒了。她本來就是一個多病的身子,然而這一次卻病得分外嚴重,幾乎送掉了性命。巫醫說是因為難産之後又受了風寒,不好好調養身體就會轉成纏綿一生的惡疾。廣漠王沒法,隻能暫停在秋水苑行館裡。然而,歸心似箭,想着很快就要和琉璃返回南迦密林,遠離雲荒一段時間,他不得不抽出時間來安排遠行之中的族裡事務。于是,時間一晃又是三天。這三天裡葉城很平靜,沒有再見到骁騎軍滋擾百姓,東西兩市照樣開啟,繁華喧鬧,似乎和平日沒有什麼不同。鎮國公府大門緊閉,不見一個人出入,靜悄悄的毫無動靜。這幾天裡,白帝駕崩、女帝繼位的消息已經昭告天下,也任免和提拔了一批官員,其中最重大的一條是原來的大内總管黎缜取代了暴斃的素問,成了新的宰輔。然而奇怪的是在女帝的第一道谕旨裡,卻完全沒有提到她的丈夫、空桑元帥白墨宸。那個實際上已經主宰了雲荒大陸命運的男人,似乎一夜之間從權力中樞隐形了。八井坊依舊熱鬧,隻有那一家魁元館還空空蕩蕩。清晨起來吃飯趕工的中州苦力們隻能去了旁邊的别家館子,一邊喝着稀飯,一邊偷偷地議論帝都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那一天白帥會帶兵包圍鎮國公府,為什麼女帝會忽然駕臨又忽然離去?‐‐然而,那些生活在底層的中州百姓又怎能猜測到這一切原來和他們身邊那一家忽然關閉的破落面館,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琉璃一家準備離開葉城的那一天,是一個下着寒冷冬晨。十一月初的天氣已經頗為寒冷,街上還沒有一個早起的行人,空空蕩蕩。她搓着手開門出去,想看看這樣的天氣是否适合出行,然而門一拉開,卻看到天氣驟然寒冷,即便是從不下雪的港口城市葉城,路面上居然也落了一層淡淡的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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