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手猛然顫了一下,她的心也随着一抽,擡眼看時,那人已經扭頭看着聽雪樓的方向,隻是眼睛卻依然平靜,呵斥着來人:“江浪,如何能當街說起樓主病情!”來人飛身下馬,跪地稱罪,可眉目間滿是焦急之情。白衣公子放開了她,徑自翻身上馬,抖開缰繩,頭也不回的奔了出去。她一個人站在街上,看着他絕塵而去,看着左鄰右舍在門窗後躲閃着看她的眼神。想,他終究也是路過,偶爾扶了她一把而已。他的世界,是她完全不能了解的;而她平凡人的苦楚,也是不為他所知。想透了這一層,紫黛的心便冷了一半。她不再做以往那些旖旎的情思,那終究不能解救目前父親的厄運。而那些武林俠士,恐怕也不能幫她一些什麼——一切,現在隻有她一個人承擔了。那一晚,禮部侍郎謝梨洲遣了媒人來,想收她為第五房如夫人。她想也沒想,也顧不上羞澀作态,甚至沒有詢問在押的父親的意見,自己一口答應了婚事。她需要借助謝家的勢力……即使那個侍郎已經足以做她父親。第二天,周紫黛便出嫁了,沒有三媒六聘,隻是一乘花轎,便從側門擡入了謝家。三天以後,她的父親洗清了嫌疑,從牢籠中走了出來,然而,那樣清高桀骜的父親卻反而大罵起謝家的乘人之危,連女兒的自行允嫁,也被他罵為失行。失行……她卻笑,莫不是她早就注定的命運麼?她成了謝家的五夫人,而父親卻再也沒有來看過她。她也是安靜的,每日隻是從謝家的高樓上望出去,看見着那個神秘大門後的院子……有一幢白色的樓閣,孤寂的立于滿院的青翠中,燈火深宵不熄。她知道,在街上碰見他的第二日——也就是她出嫁的那一天,聽雪樓的蕭老樓主去世,近日來聽雪樓中人馬進出頻繁,似乎有做不完的事情。明白了當日他絕塵而去的原因,然而,事已至此,她也隻有淡淡苦笑而已。一日午後,在謝家别墅小院中,百無聊賴的散步。牆角有一架薔薇,居然已經微微開了幾朵花。今日記起,特特的過來看,卻不由怔了一下,原來昨夜風大,竟然将那僅有的幾朵花也吹了一地。此時尚不是薔薇盛開的季節,隻怪這花開的早了,躲不過狂風,也就這般凋落成泥。兩年以後再見到他,卻已經是恍如隔世。“蕭公子眼光也忒高了,莫非連洛陽城中的花魁紫黛姑娘,也不入你的法眼麼?”不願意放過有錢的大主顧,老鸨谄笑着,對雅座内的客人賣力的推薦,“來我們風情苑消遣的客人,不叫姑娘來陪坐怎麼說得過去……何況是公子這樣身份的人物。”雅座中的數位隻是淡然靜坐,慢慢啜飲着面前的酒,外面的莺啼燕語竟似半句也到不了那些人心頭。老鸨心裡一怔,暗自叫苦:莫非,這次聽雪樓的人來光顧這裡,是解決江湖糾紛來着?她正待退出,卻見居中而坐的白衣公子放下了酒杯,眼也不擡的說了一句:“如此,叫紫黛姑娘過來吧……”老鸨唯唯而退,一把将她扯了過來,暗自對她使了個眼色,低聲道:“那些是江湖豪客,得罪不起,小心服侍吧……等會有什麼不對了,立刻躲一邊去。”姐妹們一聽到江湖仇殺,臉色都變得雪白,隻有她泰然自如,點點頭:“媽媽放心便是。”她自顧自走上樓去,臉色不變——江湖…隻因了那個人,江湖對她來說并不可怕。反而,是她心中一直珍藏的夢。即使是平日接客,她也多願出去見那些姐妹們躲着的江湖豪客,聽他們說一些江湖上的武林掌故,門派争鬥——似乎,從那些人眼中,能看見昔日牽念過的人。“不必進來,在簾外唱個曲子罷。”腳步剛踏到珠簾外,裡面便有人淡淡吩咐了一句。她的腳步止住了,然,并不是從命,而是再也邁不開步子……這個聲音……這個聲音。是他,是他!她僵在了簾外,華麗的珠寶下,面容蒼白如死。寂靜。她沒有唱,裡面的客人便也不催。氣氛有一絲絲的奇怪,甚至連風吹過來,都帶着莫名的肅殺之氣。珠簾低垂,然而,盡管内心是驚濤駭浪,她卻沒有一絲的力氣,去擡手拂開那簾子,看一眼簾後的人——回到洛陽後,到處聽人說,這兩年聽雪樓聲名鵲起,已經在他的率領下成為洛陽最大的勢力,和原先執牛耳的天理會正鬥的不可開交。風塵中經年,她的消息來源已經越來越廣,再也不像以往在小院中,隻能憑着别人的隻言片語,想象那個大門背後的他、是如何一個不可琢磨得人。蕭憶情。蕭憶情。她現在已經打聽到了他的名字,然,他卻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兩年了,在他的記憶中,恐怕也早已磨滅了那個提水路過的少女的影子了吧?無論如何,她與他之間,已經是雲泥般的遙不可及。定了定神,紫黛終于恢複了常态,拿起了手中的紅牙闆,輕啟檀口,就站在珠簾外,輕輕一字字的開始唱起曲子:“二月楊花輕複微,春風搖蕩惹人衣。”“造化本是無情物,任它南飛又北飛!”她唱的很哀婉,掃了大家的興緻,旁邊的雅座裡面已經有人開始罵。然而,珠簾後,那個人卻微微皺了皺眉,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做聲,隔了片刻,卻道:“進來吧。”紫黛怔住,紅牙闆啪的一生摔落在地上,手指微微顫抖着,忽然一咬牙,拂開了簾子。“來的果然是你。”她一進去,就聽見他對着她,說了一句。眼神是寒冷而飄忽的,一如當年。又驚又喜。他還記得她?他、他竟還記得她!她臉上的笑容不自禁的綻放,然而,身子卻忽然一輕,仿佛被人一把拎起,向前急推。她驚叫起來,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隻覺得瞬間這個雅座内殺氣逼人而來!她身不由己的對着居中而坐的他沖了過去,白衣公子仍然隻是定定的看着她身後,目光閃也不閃,随手一掌推向她的肩頭,想将她帶開。“天理會忒沒人才,居然派你來刺殺我?”漠然的,他看着她身後随之而來的某人,口中吐出了一句話,明滅不定的眼中殺氣逼人。她的心飛快的往下一沉。他那一掌推向她肩頭。然而,目光瞥見,卻略微怔了怔,掌勢到了中途忽然一轉,變推為扶,攬住了立足不穩的她。同時,他右手袖中流出了一片清光。夕影刀。那是紫黛第一次看見他動手殺人,然而,她完全沒有驚懼。在第一眼看到時,她便被那樣妖異凄美的刀光迷醉。那似乎已經不是殺人之刀,而隻是一陣清風,風過後,灑落了一陣斜陽下的細雨。刺客的血灑落在樓面上,而聽雪樓諸人臉色都不變。“好了,沒事了,紫黛姑娘。”短短的一刹後,她聽見他在耳邊說,溫和而沉靜。她忽然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仿佛忽然又回到了十六歲那一年,隻知道低下頭,咬着嘴角。他已經不記得她了……她心下一酸,本以為淪落風塵以來,已經沒有任何事情能再打動她的心,然而,他平平常常的一句話,卻依然讓她幾乎落下淚來。罷罷罷……如今的她,不同于深宅大院裡的好人家女兒,如今,有什麼事做不得?趁着今日,難得見到那人……把心一橫,她索性依了現在紫黛的身份,對那個離席欲走的人嬌娆微笑:“蕭公子,莫非是紫兒陋質,挽留不住公子?”白衣公子反而怔了一下,停下腳步,看她。莫測的眼睛中閃過了歎息之色,淡淡問:“兩年了,如何淪落至此?”一語出,她驚在當地。他果然還是認出了她……他眼睛中映着盛裝豔服的自己的影子——那個豔名動洛陽的風情苑花魁:紫黛。然而,他卻記起的卻是兩年前那個風雪中汲水的寒門少女,那個當街痛哭的絕望女子……她忽然羞慚滿面,捂住臉流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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