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麼?”蕭憶情低頭看看指縫間的利劍,再擡眼,看着空中已經快要落盡的葉子,忽然淡漠的笑了笑。少年大驚,因為他陡然聽出了對方聲音裡絲毫沒有受傷的迹象!他閃電般的後退,抽劍。然而,仿佛在對方的指縫間生了根一般,用力一抽,居然絲毫不動!少年的臉色變了,用盡了全身力氣,然而根本無法拔出劍。來不及考慮,他松手,棄劍退開。就在那一瞬間,劍帶着疾風反彈而來,瞬間擊中了他肩頭的大穴!蕭憶情站直了身子,看着被定住身形的少年,忽然笑了一笑,伸出另一隻手去一抄,挾住了半空中最後一片悠悠落下的樹葉:“時間正好,不是麼?”少年看着他若無其事的神色,眼睛裡有不可思議的表情:“怎麼、怎麼回事?……我明明刺中了你!”白衣公子淡淡的點了點頭,表示認同:“不錯,你那一劍很快……的确刺中了我,雖然不過隻刺入了一分。”他微微擡起手,翻轉過手腕——“铮铮铮”。金屬交擊的輕響,他掌心裡數十片利劍的碎片,滑落到地面。每一片,都不過一分長短。原來,那半把劍,居然就是這樣在急退的過程中、一分分的被他的手指夾為碎片!雖然劍身沒入了大半,然而,實際上刺入的、也隻是一分的深度而已!十五歲的少年那刹間呆住,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白衣公子、看着這個文弱清秀的公子,夾在蒼白手指間的一片劍尖。眼前這個人的武功,是他連想都沒有想到過的另一種境界……那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啊!許多年以後,已經改名叫做“黃泉”的聽雪樓護法、武功已經不可同日而語,然而,遠遠的回想起那一日樓主的出手,雖然已經不再震驚,卻仍然歎息。看着少年驚訝的表情,蕭憶情有些疲倦的笑了一下,伸指淩空輕彈,解開了少年身上的穴道,回身走到了梧桐樹下的榻邊。在走過二樓主高夢非身邊時,稍微停了一下,輕輕吩咐了一句什麼,高夢非眼神微微一變,似乎有些不解,然而卻立刻點了點頭,然後走開。“樓主!你沒事,太、太好了……”紫衣女子方才松了口氣,連忙上來,抽出絲絹為他包紮胸前的輕傷,但是因為極度的緊張,手指仍然微微顫抖。白衣的年輕公子看了紫陌一眼,隻是說了一句:“不必了。”少年身上的穴道已經解開,然而對于方才那一幕的震驚,讓他仍然呆在原地沒動。蕭憶情最後隔空彈指解穴時,指尖上血滴濺到了他的頰邊。少年呆呆的,看着眼前強手雲集的聽雪樓、看着居中而坐的白衣青年,忽然,伸舌舔了舔頰邊的血滴,眼神迅速的掃過全場,一瞬間做出了判斷,朝着人群出現缺口的地方,用盡了所有力氣拔腿狂奔!即使這個蕭樓主是怎樣的強者,但是他不是正義的!正是他,滅絕了天理會!他絕對不會、絕對不會向強權不義者低頭!他的判斷非常準确,在鐵桶也似的包圍圈中,隻有這個口子是沒有多少人阻攔。他用盡了所有剩下的力氣,一口氣奔了出去。少年飛奔的身形消失在視線中,蕭憶情卻始終沒有動,眼神閃動着,在榻上對着旁邊青衣的二樓主微微點了點頭:“做的好。”高夢非執劍颔首,沒有問樓主方才為何下達将這一方向的人手暗自調開的命令,他隻是也回頭看着那個方向——那條路的盡頭,是天理會總舵的後院,非常秘密的地方,除了天理會首腦人物,平時不容任何外人進入。“那個密室的門開着吧?”看着後院的方向,蕭憶情眼睛裡有微微的冷光,語調也帶着寒意,“天理會最秘密之處……讓那個孩子到那裡去看看吧!”“密室裡是——?”終究是好奇心切,紫陌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看着這個一直高高在上的落寞公子,看着病弱年輕人眼裡幽暗燃燒着的火,暗自心驚。“是可以毀了這個孩子心中信念的東西……”蕭憶情眼睛是迷夢而寒冷的,他手指輕輕握緊,壓在心口那個淺淺的傷痕上,低聲回答,“太脆弱了……這個孩子所信仰的東西。”高夢非的身子蓦然一震,眼光也瞬間雪亮——他明白了樓主讓少年逃脫的意圖!他是看過那個密室的人。如果有官差走進那個密室,相信長安一帶很多懸而未解的大案都可以應聲而破——在推開門時,身為聽雪樓二樓主的他驚訝的看到了那些東西——被劫的大宗财物;被謀奪的劍譜秘笈;甚至在一個角落裡,還捆綁着那個近日失蹤的、程員外家出名漂亮的女兒,被毒啞了喉嚨,淚流滿面的看着他。在剛剛攻陷天理會,打開這個秘密的暗門時,甚至連見多識廣的他、都被眼前所看見的情景所震驚!這就是天理會……這就是那個一向标榜正義的天理會!黑暗肮髒的真像,讓他這個經曆過那麼多江湖風浪的人都在瞬間瞠目結舌。高夢非忽然想起了方才紫陌說起那個孩子的幼年故事,心中一冷,不由握緊了手中的劍,眼睛看向坐在碧梧下,眼色寒冷的樓主——那個與他年紀相仿的青年,卻居然有如此冷酷的洞察人性弱點的能力。聽雪樓的二樓主,忽然感到一種莫名的寒意。這種寒意,或許成了他日後反叛聽雪樓,離開這個武林傳奇的最終原因。“紫陌,你發覺了麼?那個孩子…那個孩子,他的眼睛很純澈——”蕭憶情看着密室的方向,仿佛期待着什麼,喃喃自語,眼光複雜莫辨,“在黑或者白之外,沒有任何顔色。”“啊?”不大能明白公子的意思,紫陌脫口應了一聲,正準備問下去,卻聽見密室方向傳來了一聲模糊的嗚咽和嘶喊。已經很遠了,隔了重門傳出來的聲音已不可辨,卻仍然讓所有聽見的人心頭一震。那是難以言表的震驚與痛苦,夾着崩潰般的痛哭。深入骨髓。毀了,似乎是已經毀了……旁人還都沒有明白那一聲嗚咽的原因,隻有聽雪樓主蓦然拂袖站起,眼光閃亮如電。蕭憶情疾步沿着屬下讓出來的路走了過去,一直沿着廊道,走向那個半開着門的暗室。在改名為“黃泉”,成為聽雪樓司掌刑法的四護法之一以來,他的武功與曆練都與五年前不可同日而語——然而,他始終無法再次直視蕭憶情的眼睛。自從那一日,十五歲的他跪倒在樓主腳下痛哭之時開始,他再也不敢直視那一雙冷酷而洞穿一切的眼睛。他已經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樣不知方向的狂奔逃命、在道路盡頭推開那扇命運之門,也不記得自己是用怎樣的聲音對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切做出反應——那一段時間的記憶隻是一片空白。在白衣的樓主推開密室之門時,隻看見十五歲的孩子仿佛被雷擊一般,眼神呆滞而空洞的看着前方,手裡抓了一把堆放在密室裡的贓物,怔怔的坐在地上,甚至對屋角捆綁着的女子的哀哭都木無反應。蕭憶情推開暗門,緩緩踏入室内,看了看這個充滿了肮髒證據的房間,又低頭看了看癱坐在地上的少年,仿佛被房間裡沉悶的空氣所迫,微微咳嗽了一聲。少年盯着地面,不動,眼眸是暗淡的灰色,渙散的直視着眼前的一切東西。聽雪樓主歎息,聲音裡有極度複雜的感情,然後,在少年面前停下腳步,低下頭去,将手遞給那個孩子:“起來吧。”在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少年似乎有一些反應,然而卻是遲鈍的,茫茫然的擡頭,視線停在白衣公子臉上,然後,慢慢凝聚,定住。“起來。”蕭憶情的手伸過來,停在他的眼前,“即使是在面對不願意看東西的時候,也要站着正視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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