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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第1頁)

任飛揚大喜,一下子跳過來用力拍着他的肩:&ldo;我就知道你會去的,你這家夥雖然一副冷冰冰愛理不理的樣子,可也是一條好漢子!一起出生入死,以後咱們就是兄弟了!對了,這個……是不是結義都要有信物?&rdo;向往着江湖,自然也處處摹仿着江湖規矩,任飛揚抓了抓頭,實在想不出什麼東西可以相贈,幹脆解下佩劍,送了過去:&ldo;你不是挺喜歡這劍麼?就送給你好了!&rdo;劍到了眼底,高歡蓦然擡頭,目光閃過一絲震驚:&ldo;送給我?這怎麼可以!&rdo;任飛揚以為他不好意思收,便勸解似地拍拍他的肩,笑嘻嘻:&ldo;你要是過意不去,就用你的劍跟我換吧!這一來誰也不欠誰了,是不?&rdo;高歡注視着他,目光變得很奇怪,緩緩問:&ldo;你不後悔?&rdo;&ldo;當然不後悔!&rdo;任飛揚回答得還是那樣沒心沒肺。&ldo;那好。&rdo;高歡解下腰間佩劍,遞給任飛揚。這把劍已經很舊了,劍鞘的鲨魚皮磨破了好幾處,握手的木柄更已被磨得光可鑒人‐‐顯然已伴随了高歡多年。任飛揚反手抽劍。淡青色的劍,沒有嵌寶石珠玉,甚至沒有刻上字。光滑的劍脊上,隻有一道淡淡的痕迹。荒原雪六(3)仿佛淚幹之後留下的痕迹。任飛揚看不出這劍有什麼特别,便佩在了腰間,笑道:&ldo;高歡,從此後咱們便是兄弟了啊……我江湖經驗不行,這一次出去,你可得好好提點我。&rdo;高歡笑了笑,他笑的時候,眼睛依然是不笑的‐‐那是絕對的冷酷!轉過身走了開去,他看着手中的問情劍,輕輕歎了口氣‐‐天意,真是天意麼?他在支離破碎的綠蔭下頹然坐下,握緊了這把劍,目光第一次失去了平靜與冷酷,流露出了痛苦之色。然而仿佛被巨大的克制力壓抑着,卻隻是轉瞬即逝。&ldo;高公子,怎麼還不進去坐?&rdo;當他擡頭時,他就看到一雙沉靜如水的雙眸。風砂不知何時已站在了他的面前,靜靜看着他。高歡立刻再次轉頭走開‐‐不知為何,他覺得仿佛自己所有的心事都已被這雙眼睛看見。―――――――――――――――――――――荒原雪七(1)天色已暗了,吃完了飯,高歡一個人留在庭中。他似乎習慣了一個人不被打擾地靜坐。而好動的任飛揚已和孩子們玩開了,嘻嘻哈哈地鬧着。孩子們早已不再害怕他,反而與這個大男孩似的叔叔相處得很好,女孩子在一邊笑吟吟的看着,而男孩早已七手八腳的爬到了他身上。他大喝一聲,居然将八個男孩子一起抱了起來!風砂坐在窗邊,看着庭院中熱鬧的一群,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獨居在太平府這幾年來,這個天後祠裡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吧?然而,瞟到角落裡孤單坐着的那個白衣人影,她的眼神就黯淡下去了。眼前不斷浮現的是方才高歡的眼神。片刻前,那眼中的一抹劇烈痛苦,仿佛是冰川裂開後湧出的岩漿!這個人……他的内心深處,究竟在想些什麼?在這樣熱鬧歡騰的氣氛裡,他卻隻是一個旁觀者,遠遠的望着,卻不靠近‐‐然而他的眼神裡,卻有多少的寂寥和向往啊。看着獨自坐在中庭角落裡月桂樹下的高歡,她終于推開側門,走了過去。還未走到他身邊三丈,高歡也并沒有回頭看,卻淡淡開口了:&ldo;葉姑娘,你相信世上有四片葉子的三葉草麼?&rdo;他問的很奇怪。風砂一時怔了一下,搖頭苦笑:&ldo;我想是沒有。&rdo;&ldo;你錯了。&rdo;高歡緩緩轉身,走了過來,把一片葉子放在她手上。細細的梗上,四片小巧的圓形葉子呈&ldo;十&rdo;字型展開,青翠欲滴。‐‐四片葉子的三葉草!&ldo;哎呀!&rdo;風砂又驚又喜,忍不住脫口叫了一聲,&ldo;你是在哪裡找到的?&rdo;&ldo;就是從小飛扔掉的那堆草裡揀起來的‐‐&rdo;高歡微微笑了一下,若有所思,&ldo;有時,它就在你手中,是你自己沒有發覺,才把它丢棄了……四片葉子的三葉草,其實并不難找。&rdo;風砂擡頭,發覺他這一次微笑的時候,眼中已不再是往日的冷酷,一種溫暖的光芒充溢了他的眼睛,連他平日冷肅嚴峻的臉也柔和了不少。她心中突然也有一陣暖流升起,不知怎得連聲音都有些顫抖:&ldo;你……把它送給我麼?&rdo;高歡的手不易覺察地震了一下,又緩緩回過了頭去。他的目光在急劇地冷下去。&ldo;喜歡,就留着好了。&rdo;他淡淡道,又加了一句,&ldo;我希望你能幸福。&rdo;風砂沉默了一下,伸手從懷裡掏出一物遞過來:&ldo;你送我三葉草,就收下這個吧。&rdo;高歡怔了一下,入手的是一绺青絲,被編成了細細的小辮。正是日間他從風砂頭上用劍削下的那一绺。他冰冷的指尖輕觸着柔光水滑的發絲。荒原雪七(2)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過了許久,風砂才問:&ldo;你明天就和任公子去神水宮?&rdo;&ldo;嗯。&rdo;高歡隻是應了一聲,不再回答。&ldo;可你的腿上的傷還……&rdo;她的聲音确實焦急而關切的。&ldo;沒關系,皮肉外傷而已。&rdo;高歡的聲音依舊淡漠而平靜。風砂沉默良久,終于歎息:&ldo;你們……和我萍水相逢,原本不必如此的。那個宮主非常厲害……真的,你們不要去冒險了。&rdo;高歡沉默。沉默之中,他突然又說了一句奇怪的話:&ldo;其實嶽劍聲也真是自私。&rdo;風砂臉色變了,幾乎是憤怒地冷冷斥問:&ldo;你這是什麼意思?&rdo;&ldo;我不是诋毀他‐‐嶽劍聲是我少年時唯一敬佩的對手,他的為人和武藝是江湖同輩中幾乎無人可以比肩的,&rdo;高歡微微歎了口氣,眼裡有一種回憶的哀傷,&ldo;我當年和他先後交手兩次,互有勝負‐‐然後約了第三次一決高下。不料,此約未畢,他卻撒手人寰。&rdo;&ldo;我雖然敬佩他,但卻無法苟同他最後的做為:&ldo;他在死前終于還是向你表白了心迹,這正是他的自私‐‐他明明知道他自己立刻會死去,卻還是告訴了你,讓你痛苦了一世。&ldo;他怎麼不想想,你才隻有十六歲,那麼小,那麼單純,有些事情不應該讓你去看見,去知道‐‐不然的話,你的人生還沒有開始,就要被毀去了。&ldo;他若是真的愛你至深,就不會為了讓自己&lso;來過、活過、愛過&rso;,而讓你背上這個包袱;&ldo;他本應該守着這個秘密,一直到死,好讓你快快樂樂地活下去的……&rdo;高歡一邊說,一邊已緩緩走開去。他說得很平靜,很從容,似乎已想過了很久才說出這番話來。風砂看着他的背影,怔怔良久,突然以手掩面,在月桂樹下哭出聲音來。這麼多年來,這件事一直折磨着她的心,每夜每夜她都在為過去忏悔‐‐這還是第一次,有一個人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待這件事,安慰她,開解她。這個人,有着怎樣的一顆心啊……―――――――――――――――――――――――――――――――荒原雪八夜已深了,天女祠已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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