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四壁嚴嚴實實裹滿了華貴的厚毯,但車輪碾過地面的聲音,以及士兵打馬奔馳的呼嘯,還是能隐約從馬車窗外傳來。外面已是深夜了,夜明珠的光輝卻令車廂亮如白晝。天後上身猶如标槍般筆直,不見一絲皺紋的面孔浮起微笑,令那威嚴美貌的容顔更見風情:&ldo;恨您?不,從來沒有,我對陛下隻有感激。&rdo;&ldo;那你為何要做出這種事?!你就是恨韓國夫人生了李賢,恨我寵愛魏國夫人,否則你為何能做到今天這一步!鸩殺親子,害死雍王,連當年的魏國夫人也是你‐‐&rdo;皇帝說話一急,當時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武後從桌案後伸手拍打他的背,卻被皇帝狼狽不堪地揮開了:&ldo;别碰朕!&rdo;武後微笑着,不以為意。&ldo;下一步你打算幹什麼,強迫朕讓位于你,再把朕也一杯毒酒送下去?蛇蠍心腸!朕當初怎麼會喜歡上你這種蛇蠍心腸、因嫉生恨的婦人!&rdo;&ldo;陛下認為我是由愛生恨?&rdo;面對皇帝聲嘶力竭的咆哮,武後卻是非常平靜的,甚至饒有興味反問了一句。&ldo;難道不是?!&rdo;&ldo;不是,&rdo;武後笑道。皇帝一時氣哽,隻聽她悠然道:&ldo;帝王之心易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這些是我很多年前就已經清清楚楚看到了的事實。因此陛下令韓國夫人誕下子嗣,甚至恩寵魏國夫人賀蘭氏,對我來說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rdo;&ldo;那你為何毒死賀蘭氏?!&rdo;皇帝怒道。&ldo;因為她蠢。&rdo;武後在皇帝憤恨又不信的目光中搖了搖頭,似乎帶着微許憐憫:&ldo;在這深宮中,醜或壞都不是死罪,唯獨愚蠢是。作為女子她想當皇後無可厚非,但企圖阻礙我泰山封禅這一點,就簡直是愚蠢到了極緻,甚至連她母親百分之一的頭腦都沒有……&rdo;&ldo;自始至終我追求的都是那個位置,千古遺臭也好萬古流芳也罷,我要的都是這一世的權柄與輝煌。這江山将為我震動,社稷将為我改變;我會像三皇五帝一樣青史中留下姓名,并不是作為某個皇帝的後妃或某些皇子的母親,而是至尊九五、升祔太廟,堂堂正正在史書上留下我姓武的年号!&rdo;皇帝急促喘息着,幾次想打斷她,但不知何故都提不起肺腑中那股氣來,直到最後才顫抖着發出虛弱的怒吼:&ldo;你……你别做夢了!你以為世家大族、文武百官真能坐視你鸠占鵲巢,天下民衆真能眼睜睜看着一個女人登基稱帝?!笑話!&rdo;&ldo;何為王道?&rdo;武後高聲道。皇帝猝然頓住。&ldo;不遵王化者,盡戮之。王道自在青史、自在江山、自在沙場、自在人心……&rdo;武後聲音緩和,低沉道:&ldo;王道無關男女,如同你我今日至此,亦與愛恨無關。&rdo;武後站起身,向車門走去。&ldo;站住!&rdo;皇帝顫顫巍巍撐起上半身,喝道:&ldo;即便你逼朕退位,天下人又如何能服你?周王冀王尚在,你就敢堂而皇之地登基?!&rdo;武後回首一笑,紅唇在燭火中閃爍着寶石般的光澤:&ldo;那就是我的事了。&rdo;武後反手關上沉重的車門,衛士立刻上前,咔哒一聲落了鐵鎖。&ldo;天後,&rdo;明崇俨俯身道。車馬飛馳,将洛陽城門遠遠抛在身後。前方原野遼闊、黑夜如墨,遠方是風雨飄搖中的長安城。&ldo;……找到他們了嗎?&rdo;武後低聲道。&ldo;找到了。&rdo;&ldo;在何處?&rdo;&ldo;黔州。&rdo;武後蹙眉道:&ldo;為何在黔州?&rdo;明崇俨不動聲色,并不答言。無數斷裂的思緒充斥了腦海,武後搖搖頭,憑借呼嘯的夜風将它們盡數抛出腦海,片刻後道:&ldo;罷了。令宇文虎親自帶人去帶他們回來……一定要趕在登基大典之前。單超不要緊,謝雲一定要活的,切記!&rdo;明崇俨一欠身,消失在了夜色中。&iddot;&ldo;我們今天就要離開這裡,&rdo;單超道。說這話的時候他們正坐在會仙樓二層靠窗的位置上,謝雲夾起一筷子新鮮素菜,放水裡蕩了蕩洗去油星,慢慢吃了,半晌才悠悠問:&ldo;為什麼?&rdo;他身上的毒素已經盡數清除,然而受傷的左臂卻沒有完全複原。單超把過脈,知道是傷了經絡,内力運行已經十分凝阻了,即便強行把至精至純的内力灌輸進去也沒有用。内功高手的身體比常人強健,但也更加脆弱,一點小傷就有可能對武功修為造成不可逆轉的影響,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所幸謝雲現在已經不需要依靠縛龍草下的清泉續命,隻要他們動身,随時都能離開這座小鎮。&ldo;你不想去其他地方看看麼?&rdo;單超反問:&ldo;臨走前去灌幾壺泉水給你喝吧,說不定有用。&rdo;謝雲卻用筷尖點了點單超,用了簡單一個字評價:&ldo;傻。&rdo;&ldo;……&rdo;&ldo;縛龍草下生水源,名曰洗龍泉,顧名思義對毒素有很強的吸附作用,但喝下肚去是沒用的。早年青龍族人曾經很依賴這片水源,但後來縛龍草除之不盡、滅之不絕,隻得全族搬遷到涼州,與我同輩的已經沒人知道洗龍泉的存在了……&rdo;單超狐疑道:&ldo;那你怎麼知道?&rdo;謝雲微頓,沒回答,隻神情複雜地笑了笑。謝雲一身尋常布衣,白繩束發,作平民打扮。但常年身居高位讓他一舉一動都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言行舉止氣場極為突出,不管走到哪裡都是非常吸引目光的存在。眼見酒樓裡好幾撥客人頻頻回頭,單超咳了一聲,點點面前的杯盤吸引住謝雲的注意力:&ldo;既然如此,我們帶些泉水去涼州關山,也好探望下你的族人,怎麼樣?&rdo;&ldo;去關山幹什麼,&rdo;謝雲意興闌珊道。&ldo;在京城待了那麼多年,你不想到處去走走?&rdo;謝雲喝了口茶,說:&ldo;我都無所謂。&rdo;單超剛要想詞兒來撺掇他,忽然瞧見了什麼,視線向樓下一瞥。隻見人來人往的街道對面不知何時出現了兩個深藍衣衫的男子,俱是身材高大、形容利落,正舉着一張畫像,站在點心鋪子門口向小二打聽什麼。單超眼底閃過一絲森寒,再回頭時卻毫不顯露,輕輕把酒杯扣在桌上:&ldo;我去付賬,準備走吧。&rdo;謝雲&ldo;唔&rdo;了一聲。單超匆匆走下二樓,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般混進人群中,無聲無息走向對面的點心鋪。兩名男子在店小二處什麼都沒有問出來,其中一個剛要收起畫像,另一個卻輕輕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往不遠處看。隻見不遠處一個精悍結實的背影正順着人流往集市上走,衣着雖然簡單普通,但步伐卻明顯能看出與常人迥異的強悍氣勢,而且後腰隐約露出劍柄一角,順着日光反射出一線奪目的金芒。&ldo;‐‐懷化大将軍。&rdo;其中一名男子低低道。兩人互相使了個眼色,拿着畫像的那人當即轉身回去通知自己的同伴,而另一人拔腳跟上,不遠不近地綴在了單超身後。單超快步穿過集市,熙熙攘攘的行人從身側穿過,孩童擠來擠去,商販的吆喝此起彼伏。他似乎完全沒發現尾随在自己身後的人越來越多、越來越緊迫,衆目睽睽之中,隻見他腳步一轉,徑自進了鬧市中的一家客棧。尾随者停下腳步。為首一人把手反到背後無聲地做了幾個手勢,當即有十數人散開,從前門、窗下、後廚等出入口虛虛地圍住了整間客棧。&ldo;客官,打尖兒還是住店?&rdo;單超停下腳步,剛張開口,忽然後肩被枯瘦有力的手緊緊抓住了,緊接着鋒利的匕首便貼在了後心:&ldo;單将軍,&rdo;身後有人冷冷道,&ldo;請跟我們來。&rdo;單超沒有回頭,對面前不知所措的店小二微微一笑,随手扔給他一塊碎銀:&ldo;賠償費。&rdo;身後那人陡然生出一絲不妙的預感。然而這時已經來不及了。話音落地的同一瞬間,單超轉身伸手‐‐那人隻覺自己持匕的手腕被鐵鉗般的巨力抓住,卻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劇痛便伴随着&ldo;咔擦&rdo;一聲骨骼碎裂的脆響傳來!&ldo;啊啊啊‐‐&rdo;雕金鑿龍的寶劍出鞘,氣勁沖向四面八方,人影與掀翻的桌椅碗筷一同向後傾倒!侍衛憤然爆喝:&ldo;動手!&rdo;随即從前門和窗口紛紛闖進了店堂!铿锵一聲,尚方寶劍被直直插入地闆,單超雙手扶在劍柄頂端,環視面漆那如臨大敵的包圍圈,淡淡道:&ldo;一起上吧,快點。&rdo;&iddot;與此同時,會仙樓外。謝雲付錢叫來輛驢車,說了個地址,仿佛全然沒有看見身後混亂的集市,沿着青石闆街道徑自出了城。伏龍山腳下樹木蒼郁,日光透過樹影,在地上投下斑斓的光點。驢車在城門外停了,謝雲謝過趕車的小販,沿着山路走了一頓飯工夫,路邊漸漸出現稀疏的農戶與炊煙,牛羊在不遠處放牧,是個城郊的小田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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