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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頁(第1頁)

兩人對視片刻,楊妙容胸膛随着喘息微微起伏,半晌終于皺眉道:&ldo;謝雲!&rdo;&ldo;天後現在全面掌權,陛下幾次意圖禅位給太子,都被她指使黨羽一力阻止了‐‐她想要那把椅子,我不信你到今天還看不出來!&rdo;謝雲不答,楊妙容深吸一口氣,聲音低啞而懇切:&ldo;我能力有限,看不見未來太多具體的東西。但你相信我,天後最終的命格必然是以皇後禮下葬,你知道這說明什麼嗎?&rdo;&ldo;她所有的圖謀都破滅了!你為她拼上的一切都注定了會失敗啊!&rdo;&ldo;所以呢?&rdo;謝雲盯着她反問。楊妙容被他不帶任何情緒的語氣激得一堵,&ldo;……你……即便知道沒用,還要這樣心甘情願被她所驅使?&rdo;謝雲說:&ldo;你不了解。&rdo;&ldo;我如何不了解?就因為你小時候落在尹開陽那頭玄武手裡,她偷偷幫過你一點兒忙‐‐但這都二十多年了,你被利用得還不夠徹底,還不夠還上她所有的恩情麼?&rdo;謝雲的手從楊妙容掌中輕輕抽了出來,向後靠在石青色織金蟒靠枕上,有點疲憊地搖了搖頭:&ldo;我不該讓你整天亂跑的,你太肆無忌憚了,這樣會很危險。&rdo;楊妙容原本已做好了争論甚至争吵的準備,卻沒想到謝雲的口氣這麼沉重和緩。她看着眼前這個人完全無可挑剔的面容、修長漂亮的脖頸、以及因為向後倚靠而微微垂落的雙肩,突然心底有些溫軟,稍稍嗔怪地低聲反駁了一句:&ldo;……哪會有危險?正兒八經的青龍族人何曾懼怕過凡人,誰還能傷害我不成?&rdo;&ldo;凡人有凡人的狠毒之處。&rdo;謝雲淡淡道。楊妙容眸光閃動,半晌伸手從謝雲俊美冰涼的側頰撫過,輕聲問:&ldo;這些教訓都是你母親告訴你的嗎?&rdo;謝雲沒有避開她的手,但也沒有回應,許久才近乎歎息道:&ldo;記不清了……也許吧。&rdo;&iddot;于阗使團上京後矛盾單超穩穩放下酒壺,望向武後,做了個請說的手勢。武後幾乎都有點欣賞他了,但并沒有把這種情緒表現出來,隻笑了一下:&ldo;大半年前涼州發生了一起大案,運往西北的軍饷被劫,很快當地刺史抓住一衆馬賊,統統殺頭結了案。然而奏折送到京城,謝統領卻覺得當地官府也有問題,因此請了本宮的旨意,親自喬裝遠赴涼州,一舉拔起了勾結貪污的大小官員數十人。&rdo;&ldo;他回來的時候,身邊就跟了這個姑娘,說是查案的路上遇見的……當然這個&lso;遇見&rso;的具體細節如何,這隻有他倆自己知道了。&rdo;&ldo;謝統領對那位楊家姑娘十分上心,不僅時時帶在身邊,還經常讨要些宮中的新巧玩意去送給她。&rdo;天後音調一轉,戲谑道:&ldo;本宮有一套罕見天青石雕鑿的蟒形首飾,因那楊妙容多看了兩眼,謝雲就真的理直氣壯地開口讨要了……本宮也不好意思不賞,真是煩得很。&rdo;單超微微閉了下眼睛,複又睜開,平淡道:&ldo;天後關心臣下,賢名傳遍朝野,自然是會賞的。&rdo;燭光燃燒夜明珠,燈紅酒綠的宮宴上,單超側影顯出一道硬朗的輪廓,如同塞外粗粝堅定的巨岩,風吹雨打,巋然不動。武後從心底裡長長出了口氣,似乎又有點感慨升了起來。&ldo;‐‐轉眼你也不小了,這八年來東征西戰,卻連家都沒成,本宮心中也着實覺得有些虧欠……&rdo;單超說:&ldo;末将愧不敢當。&rdo;&ldo;本宮會留意京中閨秀,定為你尋到合心合意的如花美眷。&rdo;武後目光閃動,又是一笑,隻是這次笑意裡似乎多了幾分難得的真切:&ldo;也不枉你為……為國忠心征戰一場!&rdo;單超起身道:&ldo;謝天後費心。&rdo;他的聲音得體平穩,連一絲波瀾都沒有,仿佛平靜廣闊的湖面。然而深水之下湍急的暗湧卻沒有人聽得出來。&iddot;楊妙容輕聲問:&ldo;你怎麼了?&rdo;謝雲以茶代酒回絕了又一波上來敬酒的同僚,按着左心口咳了兩聲,眉心似乎有些皺起,但還是擺了擺手:&ldo;沒什麼,吵得有點煩了,我出去走走。&rdo;楊妙容立刻起身要跟,謝雲卻示意她别動:&ldo;外面風大,你待着罷。&rdo;&ldo;那你把裘袍披上……&rdo;謝雲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極不引人注意地繞過身後幾張桌案,從宮殿偏門穿了出去。笙箫舞樂随風袅袅,隔着那麼遠的距離都清晰可聞。謝雲在池塘邊站了一會兒,感覺胸腔中灌滿了深冬大明宮刀割般冰冷的空氣,在那冰鎮的刺痛之下,心側當年被一刀貫穿的舊傷倒顯得不那麼疼了。每年冬天都犯上一兩次,今年要喝麻沸散的時候又到了。謝雲扭手活動了下手腕,轉過身,猝然頓住。身後不遠處的屋檐下,一個高大沉默的身影正站在那裡,昏暗投下沉默的黑影,同樣喑啞的聲音傳了過來:&ldo;你既然去了涼州,為何不來找我?&rdo;謝雲似乎愣了一下,但緊接着不動聲色反問:&ldo;為何要去找你?我又不是為你去的。&rdo;月光西移,終于露出了單超半邊側影。修長挺拔的劍眉下眼瞳深邃發亮,線條冷硬毫不留情,與八年前渾然不同。當年他雖然也有強硬的一面,但大多數時候都帶着年輕人揮之不去的熱切和急迫。現在那熱切卻在無數修羅戰場、曆經生死血洗之後,化作了更加内斂和隐忍的力量,隻從眼底那一絲精光中隐隐露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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