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超沉吟片刻,铿锵一聲。伴随這聲輕響,他手中龍淵劍出鞘小半,劍鋒反射出冰冷的寒光。某種薄霧般飄渺無形的壓力頓時以這出鞘了的半截劍身為中心,向四周迅速擴散。&ldo;鍛劍莊中上古神劍是假的,&rdo;單超沉聲道:&ldo;真正的這把龍淵劍,兩年前曾被我師父拿着,要來殺我。&rdo;&ldo;我也不知怎麼回事,兩年來經常做同樣的夢,夢見年少時生活在黃沙漫天的大漠中,身邊有個我不認識卻叫師父的人,白日縱馬馳騁、彎弓獵狼,晚上便在油燈下聽他念書,用發黃的紙片教我寫字,漠北的寒風在窗外呼呼地吹。&rdo;&ldo;有幾次夢見夜晚銀白的沙漠中傳來駝鈴,師父就坐在院子裡吹羌笛,聲音遙遠斷續,飄向四面八方。&rdo;&ldo;這些夢反複出現在我腦海裡,曲折迂回循環往複,似乎永遠也不會終止。然而它每次都停頓在同一個結尾上,便是師父舉起七星龍淵向我刺來的那一幕。&rdo;&ldo;他想殺我,是認真的。&rdo;謝雲閉上眼睛出了口氣。&ldo;後來呢?&rdo;他柔和地問。&ldo;後來我醒了,人在慈恩寺門口,全身傷痕累累,手中死死抓着這把七星龍淵。劍鋒血槽裡窪着的全是血,非常非常多,但不是我的。&rdo;單超輕輕推劍回鞘,目光深邃專注,仿佛注視着自己生命的一部分。&ldo;從那天起我就失去了所有記憶,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要往哪裡去。我不明白自己為何還活着,難道在最後一刻我奪劍把師父殺了?但若是如此的話,我是怎麼從漠北來到長安的?如果他沒死,又為何不來找我報仇?&rdo;&ldo;我一直在等他,最終意識到如果不自己動手去找,這件事就永遠不會有一個真正的了結。&rdo;遠處草叢間傳來夜蟲輕微的鳴叫,斷斷續續,時隐時現。月亮在陰雲中穿行,緩緩移過中天。&ldo;你的記憶也許是被人用秘法封住了。&rdo;謝雲低沉道,&ldo;也許這世間有些秘密的殘忍超出你想象,忘卻是最好的保護方式……&rdo;單超卻搖了搖頭,說:&ldo;沒人會輕易放棄自己的過去,龍姑娘。不論真相多麼不堪,那都是一個人存在過的證據。&rdo;謝雲呼吸略微一頓,單超翻身從闌幹頂端坐正,略帶歉意地颔首合十。&ldo;這一路上因男女大防的緣故,并未與姑娘朝向,甚至都沒聊過幾句。今晚交淺言深,多有冒犯,請姑娘不要怪罪。&rdo;謝雲雙臂交抱在胸前,左肩倚着庭院中蒼郁的古木,上下打量單超片刻,突然冷冷問:&ldo;大師可是覺得,長安謝統領有可能就是你師父?&rdo;單超動作一頓,搖頭道:&ldo;我希望不是。&rdo;&ldo;為何?&rdo;單超自嘲地笑了。&ldo;不怕姑娘笑話,雖然師父曾想要殺我,但日日夜夜、星轉鬥移,萬裡大漠中唯有他與我相依為命那麼些年……&rdo;&ldo;我心裡對他還是有感情的,不希望他是謝雲……那樣的人。&rdo;謝雲面無表情。&ldo;龍姑娘?&rdo;&ldo;……&rdo;&ldo;你說得對。&rdo;謝雲燦然一笑,眼睛彎彎地無比親切:&ldo;天色晚了,大師早點安息去吧。&rdo;謝雲刷地轉身欲走。單超疑惑眨眨眼睛,覺得這話哪裡不對,但情急之中也沒太留心:&ldo;姑娘恕罪,在下尚有一小事不明,請稍等一步!&rdo;謝雲腳步停了停,隻聽單超在身後誠懇道:&ldo;這話在席上不好問,如有唐突之處,萬望姑娘海涵‐‐我隻想姑娘一個囚禁謝府的弱女子,是如何知道崆峒、青城等武林門派地處何方,又離江南距離遙遠的呢?&rdo;謝雲緩緩轉過身,迎向單超的目光。&ldo;小女子……&rdo;謝雲話音未落,突然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稀裡嘩啦一陣碰撞翻倒的亂響,緊接着尖銳女聲劃破天際‐‐&ldo;鬼啊啊啊!&rdo;&ldo;來人!有鬼‐‐!&rdo;靜寂數秒後,燈光亮起,腳步接踵,巡夜的家丁弟子喊成一團。單超和謝雲同時愣住了。&iddot;半刻鐘後,鍛劍莊内堂。單超、謝雲以及聞訊趕來的陳海平坐在廳堂下首,最晚到的傅文傑也被人擡着,面色煞白地坐在他們對面。而首座上傅想容裹着外袍,瑟瑟發抖地依偎在老夫人懷裡,她的幾個貼身丫鬟在下面哭作一團。其中有個年紀較大點的壯着膽子,抽抽噎噎說:&ldo;小姐聽外面有動靜,我們幾個一掀竹簟,便見那個女鬼在庭院地上……沖我們笑……臉上都是血……&rdo;&ldo;啊!&rdo;傅想容驚叫一聲,猛地捂住耳朵。&ldo;乖兒不怕不怕,&rdo;老夫人立刻柔聲安慰,沖那丫頭怒道:&ldo;即便是回主子的話,也該回得委婉些!哪來這麼多神神鬼鬼的!我鍛劍莊赫赫揚揚幾十年,行的正坐得直,什麼孤魂野鬼敢上門?&rdo;丫鬟結結巴巴辯解:&ldo;确實是我們幾個都看見了,那女鬼穿一身壽衣,模樣仿佛是……仿佛是……&rdo;&ldo;我看分明是你們幾個丫頭淘氣,串通起來吓唬主子取樂!&rdo;老夫人年紀大了人比較固執:&ldo;不用說了,來人把她們幾個帶下去關柴房裡,等天亮了再細細審問!&rdo;丫鬟們放聲大哭,有求老太太的,有爬上去抱小姐大腿的,場面登時熱鬧非凡。單超嘴唇張了張,似乎是看那些丫頭太可憐了想幫忙勸兩句,但還沒開口,突然傅想容平地一聲尖叫:&ldo;就是有鬼!我就知道是她,那個女人不甘心‐‐!&rdo;衆人齊齊一抖,老夫人愣了下,慌忙道:&ldo;不要胡說!&rdo;&ldo;明明就是這樣!那女人小門小戶的高攀上我們家,仗着我哥喜歡,就不把公婆小姑放在眼裡!臨到頭來自己沒福生不出兒子,腳一蹬死在産床上,從那之後就隔三差五出來作祟!&rdo;傅想容柳眉倒豎,越說越氣:&ldo;這次我一定要請和尚道士來作法,非把她打得魂飛魄散不可!&rdo;老夫人慌着哄女兒:&ldo;你先忍忍,府上正辦大事,過後要做什麼法事不由得你做……&rdo;一邊又着急令人:&ldo;把這幾個丫頭拉出去!在這哭得我心煩!&rdo;謝雲充滿興緻地打量對面傅文傑忽青忽白的臉色,待欣賞夠了才微微側過頭:&ldo;陳大公子。&rdo;陳海平現在對謝雲的主動搭話感覺十分糾結,但糾結了片刻後還是忍不住,&ldo;‐‐哎,龍姑娘?&rdo;謝雲笑吟吟問:&ldo;小……小女子有一事不明,還想請教陳大公子。這傅大小姐口中說的女鬼,難道是少莊主的陪床丫頭不成?&rdo;‐‐他說&ldo;陪床丫頭&rdo;這四字無比自然順溜,旁邊單超不禁眉梢微挑,瞥了他一眼。&ldo;姑娘冰雪聰明,猜對了一半。&rdo;陳海平歎了口氣,怅然道:&ldo;論理我不該對姑母家的事情說三道四,但傅表妹說的不是什麼陪床丫頭……而是當年鍛劍莊少夫人,表兄明媒正娶的原配表嫂,一年前因為難産而去世了。&rdo;謝雲做出一個恰如其分的關切表情,禮貌地擡了擡手指,示意他繼續八下去。原來鍛劍莊少莊主傅文傑少年時練功走火入魔,傷了雙腿,從此不良于行,在門當戶對的武林世家裡就很難說親了。老莊主當年還在,做主替他聘了個普通人家的女兒,雖然家裡是沒什麼基業,但人卻花容月貌溫柔賢淑,和傅文傑感情也十分好,過門一年後竟懷了身孕。這本來是喜事,但幾個大夫診過脈後都說懷的是女胎,老夫人就很不高興了。老夫人本來就不喜歡這個兒媳婦‐‐父母大多覺得自己家孩子全天下最好,老夫人也一樣,認為自己兒子配個公主也不差的。這個兒媳婦出身寒微,偏又有幾分才氣,已經讓婆婆不太滿意了;更兼兒子兒媳的感情還很好,兒子幾次因為她磋磨兒媳的事情而出言維護,在老夫人看來,這跟從小寵大的兒子被另一個女人拐走了沒什麼兩樣。得知兒媳懷了女胎後,老夫人不滿的情緒日益加重,婆媳之間好生鬧過了幾次風波。正當這家宅不甯的時候,不知哪個大夫跟老夫人進獻了一個方子,說是能女翻男‐‐若定期服用到生産,則女胎可以轉成男胎,生下來的必定是個帶把兒的大胖小子。老夫人見之大喜,立刻叫人去煎給兒媳服用。傅文傑雖覺得此方不靠譜,但這時家裡已經鬧得勢同水火,要是真生了男孩,以後婆媳矛盾肯定能順理成章地全部解決;于是他指望着以後的平靜日子,也就默許了這&ldo;女翻男&rdo;方子的存在。誰知鍛劍莊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天生的性别豈是人力能輕易改變的?少夫人喝了這轉胎藥足足幾個月,一朝分娩,果然難産,掙紮了足足一天一夜,才勉強生下來個似男似女的畸形兒,落地哭了兩聲就沒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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