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秘書是李明羽從外交部帶出來的,笑容可掬的,說起話來無懈可擊:&ldo;發生這種事我們也感到十分難過,為了防患于未然,也為了防止不測發生,進一步破壞參謀總長和袁家的友誼,我們不得不做出這些防衛舉措。您知道,參謀總長他畢竟是軍方排名前三的人物……&rdo;袁城也不是第一次在李明羽身邊看到這種架勢了,這種緊要時刻他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點點頭,推開了房門。李明羽坐在客廳扶手沙發上,手邊放着一杯茶水,面色冷冷的:&ldo;袁先生,您打算如何處理這件事情?&rdo;袁城環繞房間一眼。除了端坐在沙發上的李明羽之外,隻有兩個沉默的警衛站在他身後。李明羽還算有分寸。&ldo;這件事情是怎麼回事,還得經過确認才可以。&rdo;袁城走進房間,一邊低頭再次看了一眼手表,&ldo;還有一個半小時宴會就開始了,你先擔待下吧,等結束後再處理這件事情。&rdo;李明羽面無表情,&ldo;您在試圖告訴我,因為我們有過幾年的合作關系,所以為了你的生日宴會按時舉行我必須要置生命安全于不顧嗎?&rdo;李明羽平時可沒這麼能說的,袁城看着他的目光不禁驚異起來:&ldo;唔……我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你竟然理解了。&rdo;李明羽站起身,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的那兩個警衛好像随之繃直了身體。不過那僅僅是刹那間的事情。&ldo;宴會應該是八點鐘的時候開始,離現在還有一個半小時……&rdo;李明羽走過來,在經過袁城身邊的時候貌似不經意的停頓了一下,&ldo;‐‐時間差不多夠了。&rdo;袁城皺了皺眉:&ldo;什麼夠了?&rdo;&ldo;把您留在這裡的時間夠了。&rdo;李明羽頭都沒有回,啪的一聲輕輕打了個響指,猛然間隻見那兩個警衛掏出槍,一左一右抵住了袁城的腦袋!這變故實在是太迅速,袁城愣了足足幾秒鐘,才突然苦笑起來:&ldo;李總長,這個玩笑實在是太惡劣了……&rdo;&ldo;并不是玩笑。&rdo;&ldo;那是什麼?&rdo;李明羽吊梢形的鳳眼微微瞥過來,目光冷淡:&ldo;用你們中國人的話來說這叫做,&rdo;他頓了頓,突然轉為一口流利的中文:&ldo;‐‐叫做圍魏救趙。&rdo;袁城一動不動的盯着他,半晌突然歎了口氣,緊接着刹那間砰砰兩聲巨響,那兩個警衛竟然同時被狠狠踹了出去!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咔哒一聲脆響,袁城極為利落的躍起掏槍,動作精悍得簡直就像一頭發動攻擊的豹子!啪!啪!連續兩聲骨頭折斷的輕微悶響,整個動作快到讓那兩個警衛沒有半點還手之力,幾秒鐘内被解除了所有武裝!袁城一手卸掉腳下警衛的臂膀,一手猛地轉過槍口,緊接着就撞上了李明羽冰冷幽黑的眼睛。&ldo;您還是一樣的強悍啊。&rdo;李明羽不動聲色,77式小巧的槍口指着袁城的眉心,&ldo;不過,幸好我也不太弱。&rdo;袁城估計了一下自己手槍裡子彈的剩餘數字和李明羽扣動那把77式所需要的時間,然後無奈的歎了口氣,扔掉手槍,&ldo;你到底想幹什麼?&rdo;&ldo;我告訴過您了,&rdo;李明羽從後腰上解下一副手铐,&ldo;圍魏救趙。&rdo;此時此刻,一望無際的海面上,一艘朝魚半潛艇正從水底三米深處緩緩升起。袁骓是被出水時驟然減輕的壓力所驚醒的。他一動,忍不住輕輕&ldo;嘶&rdo;了一聲:&ldo;好痛……&rdo;當然痛,容青記恨他對莫放下重手,打昏他的時候自然不會放輕力道。朗白坐在袁骓對面的一把椅子上,淡淡的問:&ldo;大哥,醒來了?&rdo;那語氣那神态,簡直就像平平常常的問一句早上好。袁骓動了動手,發現自己雙手被反綁在身後,依靠着船艙牆壁半坐在角落裡,倒是雙腳仍然是自由的。房間非常狹小,隻有一扇窗子可以勉強看到外邊,觸目所及也隻是一片茫茫的灰白。&ldo;……我這是在哪裡?&rdo;朗白語氣波瀾不驚的說:&ldo;海面上。&rdo;袁骓冷笑一聲:&ldo;你應該知道,就算你在這裡殺了我把我抛屍大海,你也未必能坐穩袁家繼承人的位置!&rdo;朗白點點頭說:&ldo;我知道。&rdo;&ldo;就算父親有意包庇,袁家長老也不會放過你的。再說就算父親有辦法讓你瞞天過海,王家也不會眼睜睜看着我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來自社會各方面的壓力都會非常大,你知道嗎?&rdo;朗白有點點頭:&ldo;我知道。&rdo;&ldo;那你還堅持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買賣?&rdo;不知道是不是從未落到這種危險的境地中去,袁骓顯然有些焦躁,&ldo;還不快放開我!開玩笑也得有個限度!&rdo;&ldo;……我沒有在開玩笑。我是認真的。&rdo;朗白淡淡地道,突然轉而反問了袁骓一句:&ldo;大哥,你知道你現在在什麼地方嗎?&rdo;袁骓被他搞得有點莫名其妙:&ldo;海面上啊。&rdo;&ldo;‐‐海面的一艘快艇上。&rdo;朗白道,&ldo;準确點來說,是北朝鮮最新半潛式魚類快艇上,我們的前進速度已接近五十節,正向公海海面逼近。&rdo;&ldo;公海海面‐‐&rdo;袁骓話音戛然而止,随即臉色驟變:&ldo;‐‐北朝鮮最新半潛式魚類快艇?!你、你跟李明羽‐‐&rdo;&ldo;是的。&rdo;朗白輕聲道,&ldo;想想看,如果你死在公海海面的一艘北朝鮮軍方半潛式快艇上,這世界上是認為我殺了你的人比較多呢,還是認為你死于李明羽之手的人比較多?&rdo;袁骓駭然呆在那裡,半晌才喃喃的道:&ldo;你連李明羽都算計?&rdo;&ldo;你沒有必要多問。&rdo;袁骓呆了半晌,突然苦笑一聲:&ldo;看來為了要我的命,你已經準備很長時間了?&rdo;&ldo;很長時間……&rdo;朗白輕輕的重複了一句,那聲音竟然像是在歎息,&ldo;不,我沒有刻意去準備要你的命。從十幾年前開始,我就隻是羨慕你,嫉妒你,讨厭你,強迫自己無視你……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你。甚至到今年年中的時候,我都沒想過有一天要和你兵戎相見。&rdo;袁骓愣了一下:&ldo;你覺得我會相信?!&rdo;&ldo;如果我真的做了長期準備,你還能活到現在?&rdo;從船艙裡可以隐約聽見聲聲海潮,襯得房間裡更加靜默。許久之後,袁骓輕輕歎了口氣:&ldo;‐‐隻是為了繼承權?&rdo;&ldo;……不。&rdo;朗白搖搖頭,&ldo;不僅僅是為了繼承權……我想,更多是因為我讨厭你……&rdo;‐‐我讨厭你。這句話由朗白說來,也許整整晚了十幾年。不管是袁骓還是朗白,他們心裡都非常清楚,從當年那個秋天的午後他們第一次見面開始,朗白就從沒有喜歡過這個同父異母的尊貴長兄。他們從來就沒有什麼真正的兄友弟恭,就如同袁城和朗白之間從未有過真正的父慈子孝。地位尊崇無比卻不受父親重視的哥哥,和地位低下受人嘲笑,卻備受父親寵愛的弟弟。自出生開始起他們彼此之間就存在着巨大的鴻溝,永遠不可能真正站在一起。十幾年來外界投注在他們身上的不同眼光,以及袁家衆人明顯的區别對待,還有袁城若有若無的默許态度,都決定了他們兩人不同的社會地位。那是存在于這對兄弟之間的,本質上的不同。&ldo;沒關系,&rdo;袁骓歎息着道,&ldo;你不喜歡我,我也沒有真心喜歡過你,這個大家都早就知道了。&rdo;朗白從扶手椅裡站起身,輕聲道:&ldo;抱歉了,大哥。&rdo;&ldo;有什麼好抱歉的?成王敗寇,這是我們家百年以來的老傳統。&rdo;袁骓苦笑一聲,閉起眼睛:&ldo;你動手吧!看在我們好歹兄弟一場的份上,大哥隻求你給我留個全屍!&rdo;誰知道過了半晌都沒有動靜,袁骓越等越奇怪,忍不住睜開眼睛,隻見朗白靜靜的站在那裡:&ldo;你打算叫我動什麼手?&rdo;袁骓一驚,臉色也随之古怪起來:&ldo;你不是要殺了我?&rdo;&ldo;我沒這麼說。我一直說的是&lso;如果&rso;。&rdo;袁骓這下是真的呆住了:&ldo;啊?你不打算殺我?&rdo;朗白微微眯起眼睛,盯着袁骓。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船艙裡本來就非常昏暗,現在更是仿佛黑夜一般,隻能隐約看見朗白冰冷沒有感情的眼神。雖然那雙眼睛就像古井一樣深邃不驚,看不出任何情緒,但是袁骓還是憑直覺感到他好像在猶疑着什麼。袁骓大概能猜到朗白在做着激烈的思想鬥争,在殺和不殺之間一遍遍徘徊着。這個認知讓袁骓身後悄悄滲出了一點冷汗。過了不知道多久,突然朗白重重閉上眼睛,過了好幾秒才重新睜開,低聲說:&ldo;我不殺你。&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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