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頓了頓,回過頭來,黑發下冷靜漂亮的黑色眼睛望着吳彬,眼梢高高吊起,在惑人的同時帶着盛夏中絕對的冷冽意味。吳彬幾乎可以從那雙眼睛裡看見&ldo;你怎麼這麼煩&rdo;這幾個鮮明的大字。&ldo;離集合還有十分鐘時間,足夠你跑着去一趟後勤處,問他們要一套新隊服。記得,是跑着去。&rdo;少年轉過身,丢給吳彬一個背影,接着揚長而去。可憐的吳彬隻得一邊咒罵着一邊進最快的速度跑去後勤處,所幸那些鼻孔朝天的基地訓練人員并沒有刁難他,甚至都沒有問他要來幹什麼,一看到他跑來這裡就立刻爽快的丢給了他一套新隊服。吳彬很想問他們怎麼知道自己是來領裝備的,但是時間已經不允許他多說什麼。他匆忙道了聲謝,一邊跑着一邊脫下上衣,以最快的速度套上新t-恤。操場上的人已經陸續集合,六十個新生在副教官們的帶領下分成五排站好,每一個都背着一個足有半個人高的裝備包,穿着迷彩服,頂着炎炎烈日站得筆直。吳彬跑進隊列,突然看到那個少年懶洋洋的站在隊伍的盡頭,他皺了皺眉,難道這人也是新生?他繞了個圈跑過少年身邊,用中文低聲道:&ldo;快進隊伍吧,副教官在盯着你。&rdo;少年不動聲色的看他一眼,以沉默代替了回答。不僅吳彬一個,很多隊伍裡的新生都以奇怪的目光打量着這個單薄的東方少年。他已經不再是河岸上簡單的襯衣牛仔,而是換了三層迷彩裝,踏着軍靴,頭戴一個鋼盔,雖然臉上塗着油彩但是仍然能分辨出精緻美好的五官。他出現在這裡就像是一個突兀的異類,一群狗熊中的梅花鹿,随便誰都能把這隻漂亮的小鹿一腳踩扁了。阿比捅了捅身邊的吳彬:&ldo;這不是河邊的那小子麼,他也是新生?&rdo;他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現在眼裡駭人的血色已經褪下去了。吳彬搖搖頭:&ldo;我不知道。&rdo;隊伍漸漸安靜下來。幾個副教官一使眼色,為首的一個‐‐大概是個頭兒‐‐徑直走到那個少年身邊去低聲說了句什麼,少年點點頭,從隊伍邊上大步走到了台前。&ldo;立正‐‐!&rdo;很多人一震,猶豫着站直,嘩啦啦的喧鬧了幾秒鐘。少年背着手,在隊伍前巡視了一圈,眼神比刀尖還要鋒利,&ldo;首先介紹一下我自己。你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可能會奇怪為什麼我站在這裡,現在我告訴你們原因。&rdo;他頓了頓,突然厲聲吼道:&ldo;‐‐我姓林,我是你們這六十個菜鳥的總教官!新來的菜鳥們,都他媽統統給我用性命記住林教官這個詞!&rdo;‐‐‐‐‐‐隊伍裡一片嘩然,嗡嗡聲驟然響起。&ldo;不會吧,這人是教官?&rdo;&ldo;看上去真弱,跟娘們兒似的……&rdo;&ldo;有沒有搞錯,我在教導部裡看到教官的照片明明是個白人啊。&rdo;副教官兜頭抽了說話聲最大的幾個人一鞭子,大喝:&ldo;安靜!安靜!&rdo;喧嘩聲勉強被壓制了下來,吳彬望着前邊那個面沉如水的少年,驚訝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ldo;阿比……&rdo;沃瑞克說,&ldo;……你慘了。&rdo;就在這個時候,前邊第一排一個印度學生舉起手,大聲道:&ldo;報告!我有問題!&rdo;林教官用下巴點了點那個學生:&ldo;0098013号,說。&rdo;那個十三号猶豫了一下,接着理直氣壯的問:&ldo;為什麼入學報告書上寫着十九區的總教官是白人,是南美著名的槍械設計師史蒂芬先生,但是實際上執教的卻是林教官你?請問林教官,我看了學校的曆史記載,聽說上一屆您曾經因為教學事故而被強制離開教官隊伍,請問是什麼原因?&rdo;很多人都沒有去看學校發下來的官方記載,因此一聽十三号這麼問,都豎起了耳朵。&ldo;這兩個問題問得都很好。&rdo;林教官淡淡的道,&ldo;首先,史蒂芬先生在上一個月執行一項特殊爆破任務時不幸身受重傷,現在正躺在我們十九區的醫務室裡‐‐如果你們希望得到他的指導的話,可以現在就自行離開,前往醫療室去請求接見。順便說一句,在未來三年之内史蒂芬先生都不可能再站起來了,你們要做好坐着接受他的訓練的準備。&rdo;沒有人動,所有人都沉默下來。&ldo;其次麼,是關于上一屆的教學事故。&rdo;林教官在隊伍前轉了一圈,刀子一樣的目光從前排每一個學生的臉上掃過去,聲音驟然大起來:&ldo;‐‐上一屆的菜鳥們跟你們是同一種貨色!無知!愚蠢!沉不住氣!自以為是!非常讨厭和煩人!而且還愛找麻煩!!所以後來我教訓了他們,但是不小心教訓的時候過了點兒火!&rdo;他挑起一邊薄薄的唇角,那個笑容怎麼看怎麼像是享受的味道。&ldo;‐‐很不幸的,把兩個學生給打死了。&rdo;明明是高達四十多度的烈日,卻有大部分人都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寒戰。美麗的少年教官站在隊伍中間,收起笑容,聲音平緩:&ldo;事實上,教官以正常訓練手法磨練學生的體力和意志,但是學生因為本身身體素質不過關或違抗教官指令導緻受傷,然後進了醫務室,搶救無效死亡的‐‐這個不算教官的過失,在你們被派遣或自願入學的時候,已經有人替你們簽下了這樣的免責合同。但是如果教官在訓練場上出手過重,導緻學生當&iddot;場&iddot;死亡的,就算是教官的教學過失。死了一個,罰教官一個月津貼,死了兩個或兩個以上以上,教官被強制調離教學崗位一年。&rdo;&ldo;……報告!&rdo;又是那個十三号舉起手,&ldo;難道兩個和三個四個,都沒有懲罰區别嗎?&rdo;林教官湊近他,輕聲問:&ldo;你知道本屆十九區新生一共有多少個?&rdo;&ldo;……六十個。&rdo;&ldo;那兩個和六十個,都沒有區别。&rdo;十三号閉上嘴巴,明顯顫抖了一下,過了幾秒鐘之後他仍然堅持問了下去:&ldo;我可以要求提供那兩個死亡學生的資料嗎?&rdo;林教官向最近的那個副教官揚了揚下巴。副教官啪的立正行禮,然後打開掌上電腦調出資料,面無表情的大聲念:&ldo;九七屆編号0097073,生于一九七七年,日裔,身高一米八九,體重九十公斤,脾髒破裂經搶救無效死亡。九七屆編号0097076,生于一九七二年,日裔,身高一米九一,體重八十八公斤,頭蓋骨碎裂腦漿流出,當場不救身亡。完畢!&rdo;兩個身高一米九體重接近九十公斤、接受過特殊訓練的壯年男性,竟然以這種慘烈而絕對的方式被活活打死,并且都是絕對緻命的傷害。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林教官環顧場内一周:&ldo;還有什麼問題嗎?&rdo;沒有人回答他。&ldo;既然你們沒有問題了,那麼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rdo;林教官用膝蓋頂了頂那個十三号的裆部,&ldo;‐‐你是印度人?&rdo;&ldo;是。&rdo;林教官嚴厲的、一字一頓的道:&ldo;我最讨厭印度人!&rdo;十三号打了個寒戰。&ldo;知道我為什麼讨厭印度人嗎?&rdo;&ldo;報告教官,不知道。&rdo;&ldo;不知道的話我來告訴你,&rdo;林教官說,&ldo;因為印度人好拉幫結派!好團夥私鬥!好在餐廳挑食!還好用我聽不懂的語言私下交談!告訴你們,這四條規矩犯了任一一條,立刻就給我收拾包袱回家滾蛋!&rdo;他大步走進隊伍,從每一行每一列中穿梭過去,盯着每一個學生的臉,&ldo;‐‐給你們這幫新來的菜鳥宣布幾點規矩,首先不準拉幫結派!不論我下達的任務還是私底下的交往,隻要讓我發現你們有拉幫結派成為小團夥的現象,立刻滾走!時刻記住你們是單兵作戰,你們來到這座培訓基地、并被葉蓮校長所接受的目的是單兵作戰能力!拉幫結派在這裡是被嚴格禁止的!&rdo;&ldo;其次!是不準私鬥!教官要打學生可以,學生要單挑教官也可以,但是學生之間發生肢體碰撞就會被認為是私鬥,不論情節嚴重與否立刻給我滾回家!我不想聽你們分辨誰先動手的誰是被迫反擊的,隻要一發生私鬥現象!立刻所有人滾蛋!&rdo;&ldo;第三條,不準挑剔我給你們的生活條件!醜話說在前邊,我就是叫你們都他媽去吃屎,你們也得照樣吃下去!你們來到這裡是來接受培訓的,别一個一個都他媽以為自己來享福!&rdo;&ldo;最後,如你們所見我是個亞洲人,我是個中國人。在這裡我會用英語跟你們交談,但是我要求尊重我的語言!不要求你們流利運用中文,但是必須用中文熟練掌握&lso;立正&rso;、&lso;稍息&rso;、&lso;跑步&rso;、&lso;前進&rso;、&lso;開槍&rso;等等日常詞彙!無法做到這一點的不會被趕走,但是随時會被我劃分為十九區的三等公民!注意這種語言的尊重是單方面的,也就是說僅僅隻是你們尊重我,我不會尊重你們。别他媽在這跟我說什麼人權平等!在這裡我就是公平!我就是主宰!我就是你們的準則!在這裡像你們這樣新來的菜鳥、弱者和懦夫沒有人權,統統都給我記好了!聽明白沒有?&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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