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嬌慣的程度,怎麼會容忍丁昭容在宮裡這樣的做派?這不是明擺着這個女人處處都要壓着明德一頭嗎?乾萬帝要是能忍受,那倒是有鬼了。張闊也隻說這一句,多了就弄巧成拙了。他俯身退下去,半晌隻聽乾萬帝語調平平的道:&ldo;起駕。朕去看看明德。&rdo;明德還在内殿裡睡着。自從瘋了之後,他大多數時間都在睡覺,除了要吃之外,幾乎沒有清醒的時候。他睡着的樣子其實比清醒的樣子要可愛得多,蜷在被子裡,窩成一團,打着小小的鼾,有時還會抽抽鼻子。乾萬帝掀開床帏,他恰巧翻了個身,流水一樣的頭發一層層從肩膀上滑過去,掀起細微的水光。乾萬帝忍不住伸手去撈起一把頭發,在掌心裡滑過去,涼絲絲的,帶着輕微的癢。他突然輕聲問:&ldo;張闊。&rdo;張闊跪下道:&ldo;奴才在。&rdo;&ldo;你看他這樣子……會不會一睡就再也醒不來了……&rdo;&ldo;皇上切切不要亂想啊!依奴才隻見,皇上聖恩如此浩蕩,上天斷然不會收走小貴人的!&rdo;乾萬帝諷刺的笑了笑,不說話。他那所謂的皇恩就從來沒有不浩蕩過,但是上天仍然把這小家夥的魂收走了,隻留下一具身體,慢慢的在人間枯萎蒼白。乾萬帝坐在床邊上,輕輕的把明德抱起來。他動作很柔緩,但是明德睜開眼,勉強擡起眼皮看他一眼,突然驚恐之極的掙紮起來。乾萬帝一把抱住他,連聲問:&ldo;怎麼了?怎麼了?&rdo;明德哪說得清楚,隻能發出一些意義不清的、表示很不滿很不高興的單字音來,一邊揮舞着手,拼命想掙脫出來。乾萬帝舍不得放手,一直緊緊的抱着,連聲的哄他:&ldo;乖,乖,好孩子别怕,你怎麼了?要什麼?别怕,别怕……&rdo;明德掙脫不開,抽抽搭搭的開始傷心至極的哭起來,哭得一臉都是眼淚,簡直有水漫金山的勢頭。張闊偷偷看了一眼,遲疑的上前:&ldo;皇上,小貴人可能……害怕您的龍袍……&rdo;乾萬帝一低頭。這件龍袍不是别的,正是當日正泰殿裡兵變時那一件。那一天他就是穿着這件龍袍把這小東西禁锢在懷裡,強迫他看着那個酷似太子的人被一刀砍下了頭……那是明德最後一刻意識清醒的時候。接着他就沉睡了。那個受盡挫磨的滿是傷痛的靈魂,沉睡在了這個嬌癡而虛弱的身體裡,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了。明德簡直哭得都要背過氣去,小貓一樣的哭聲,微弱得随時都要斷掉一樣。乾萬帝趕緊放開他去換了常服,明德已經抽抽噎噎的又要睡着了,結果擡眼一看宮娥手裡拿着剛才那件龍袍,立刻哇的一聲又放聲大哭。他哭得聲音嗓子已經很啞了,乾萬帝怕他嗓子哭壞了,趕緊抱在懷裡仔細的哄:&ldo;乖,别哭,已經脫下來了,沒有人會欺負你的,乖……&rdo;明德抽抽噎噎的,好像覺得有人哄他給他撐腰,他膽子就大了一樣,于是伸手去要那件龍袍。宮娥猶疑了一下,乾萬帝一把把龍袍拿過來塞在明德手裡。這下小東西得意了,剛到手就用牙去咬那件衣服,還不停的用手撕,咬得臉色都漲紅了,非常氣憤非常憤怒的樣子。那龍袍的料子是青羅,沒那麼容易被撕壞,明德努力了半天都沒能咬出一個牙印來,氣得團團轉。底下人都吓得跪了一地,連張闊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也不敢多說什麼,隻一聲聲的求:&ldo;小貴人息怒啊,小貴人息怒啊……&rdo;乾萬帝厲聲命人:&ldo;息什麼怒!一個個都沒眼色,不知道去拿剪刀嗎?&rdo;宮娥失聲道:&ldo;皇上,那可是……&rdo;說着一看到乾萬帝的眼神,立刻什麼都不敢說了,起身跌跌撞撞的去拿剪刀來。明德一看剪刀。立刻顫顫巍巍的伸手要,非要把那件龍袍剪成了幾塊碎片才停下來。就這樣他還不罷休,用腳使勁的在那堆碎片上踩,那個架勢就像是要把乾萬帝自己踩得粉身碎骨一樣。乾萬帝心裡一陣陣的刺痛,這哪是踩一件龍袍呢?明德腦子已經壞掉了,他以為他食其肉寝其皮的,就是乾萬帝自己啊。‐‐你這麼恨我麼?恨到要用剪刀戳爛、要用腳踩的地步?明德踩累了,眼前發暈,軟軟的往下滑倒跌在地上。乾萬帝一把把他抱起來,打橫摟在懷裡,厲聲道:&ldo;來人!在宮外架火,把這龍袍燒了!&rdo;明德不懂他說什麼,被猛地一下子抱離了床面,隻敢顫顫巍巍的伸手摟着乾萬帝的脖頸,被一路抱出了宮門。外邊已經架上了火,噼噼啪啪的燃燒着,張闊趕緊去拿了那一堆布片來,一股腦的全丢進了火裡。明德看得眼睛一眨不眨,乾萬帝低頭看他,隻見火光映在他臉上,就像是放在火裡燒的玉一樣明豔。他心裡一動,突而想起前一年明德在元宵節晚上燒紙祭奠明睿皇後,也是這樣看着那堆火苗,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在夜色裡秾豔得讓人心悸。他心裡酸楚得幾乎要掉下淚來,低聲問:&ldo;明德,你覺得高興了嗎?有沒有高興一點點?&rdo;明德好像真的聽懂了他說什麼一樣,竟然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把臉藏到他懷裡去。乾萬帝抱緊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肝都掏出來給他看,隻求他笑一笑,隻求他感到片刻的高興和開心。他甚至絕望的想,如果我死了他會不會高興呢?如果他知道他沒齒痛恨的我死了,他會不會感覺片刻的好受一點呢?這時幾個宮人偷偷的走到邊上去對張闊低聲說了什麼,張闊猶疑了一下,還是走過來,輕輕的道:&ldo;皇上,丁昭容她……求見您啊。&rdo;乾萬帝頭都不回:&ldo;不見。&rdo;&ldo;皇上,&rdo;張闊忍不住道,&ldo;丁昭容說,是有關于重新立後的事啊……&rdo;夜宴月氏丁昭容在外邊等了半晌,隻聽裡面又是呵斥又是燒火,忙了半晌,派出去打聽的小太監回來禀報,小心翼翼的道:&ldo;娘娘,是小貴人在裡邊,要燒……燒龍袍呢。&rdo;丁昭容一驚,小太監低聲阻止了她:&ldo;娘娘莫氣啊,這個年月,宮裡誰最受寵呢?莫說是龍袍了,還是皇上親自下令架火的呢……&rdo;丁昭容緊緊的攥住了小帕子:&ldo;都沒人來管管這沒天理沒王法了的嗎!&rdo;&ldo;罷喲娘娘,您正當青春貌美,和一個‐‐&rdo;小太監鬼鬼祟祟的看看周圍,壓低了聲音,&ldo;‐‐和一個腦子都壞了的廢人計較什麼呢?&rdo;正說着,那邊外邊守着的宮人遙遙傳起聲音來:&ldo;皇上駕到‐‐!&rdo;丁昭容霍然起身,理了理妝容,袅袅婷婷的迎上前去半跪下。幾個宮人排列而上,恭恭敬敬的打開門,乾萬帝沉着臉大步跨了進來。&ldo;臣妾恭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rdo;乾萬帝在首座上坐下,臉色陰沉,冷冷地問:&ldo;昭容有什麼事?&rdo;丁昭容看他臉色不豫,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心裡就咯噔了一下。清幀殿裡好好一個人是怎麼瘋了的,其他宮裡也多有傳言,有說的玄乎的,有說的不堪的,有懷疑那人是不是真的瘋了的。拖了關系花費了銀兩托人打聽來,據說那小貴人隻能卧床了,連話都說不齊全,除了吃就是睡,吃的也不多,藥石不進,看上去沒有多少日子了。還有人說這小美人天生就不好那一口,皇上逼得太緊了,逼到後來沒掌握好分寸,一下子逼瘋了。有很多人幸災樂禍,堂堂一個皇帝怎麼會對一個瘋傻了的木頭美人兒來勁呢?也就是兩天新鮮,過多一陣時日大概也就丢開手了。賢妃也是這麼認為的。她跟丁昭容這麼說的時候,丁昭容卻隻是笑了笑,并不贊同。賢妃不過是小家子沒見識的女子而已,而這個丁昭容,出身于貴族之家,幾代國戚,對帝王的喜好實在是太過了解了。皇帝在乎你是不是聰明幹什麼?你就是再聰明再伶俐,長得不好,他一樣不喜歡。對皇帝來說美人就是一朵花,他管這朵花是不是瘋的是不是傻的,隻要看着足夠好看,對他來說就行了。何況明德清醒的時候不好那一口,現在瘋了傻了,反倒是聽話了,隻怕皇帝較之以前還會更上心也說不定呢。她知道這個時候是最容易下手的時候,再晚,時機就過去了。再說今天下朝後已經有相熟的内侍火速趕來把事态告訴了她,皇上竟然在正泰殿裡公然質問丁恍說&ldo;是平你那好女兒的憤吧!&rdo;,那麼也就是說,這個時候再不表态,就會被皇上拿出來當作殺雞給猴看的箭靶子了。她深吸了一口氣,勉強笑道:&ldo;皇上,臣妾此次求見,是為了重新立後的事。國不可一日無後,這母儀天下的位置,臣妾心中倒是有一個好人選。&rdo;乾萬帝默不作聲,且看她如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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