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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頁(第1頁)

帶話的小厮半晌等不到面前那個小公子的回音,聯想起上官公子一向脾氣很壞的傳言,不由的暗暗出了一身冷汗:&ldo;公子若是擔心,我家老爺說了,賈真人的話不以為信,皇上也未必真的舍得公子出京……&rdo;話音未落就被明德淡淡的打斷了:&ldo;北疆人民瘟疫橫行,國家山河被異族入侵,抗擊西宛大軍乃是我朝子民的責任,敢情夏丞相是忘了這一點嗎?&rdo;不僅是小厮,連身邊的上官侍郎和張氏都忍不住驚出了一身冷汗:&ldo;放肆!怎麼能如此回答夏丞相!&rdo;可惜上官明德今天的心情顯然很不好,冷笑了兩聲,袖着手擡高了聲音:&ldo;下官身為賈真人預言的破軍之将,當然應該身先士卒、殒身殉國!怎麼能因為一己之私就放任國家山河于不顧!夏丞相如此執迷不悟,怎麼能對得起三代帝王的倍加恩寵?真讓祖宗寒心、讓天下人不齒!&rdo;可憐的小厮幾乎已經站不住了:&ldo;上官公子,您……您……&rdo;明德看他要撲過來,擡腳就是一踹:&ldo;滾回去告訴你家老爺,就說是我說的,叫他看好點自己家女兒!别的沒他的事!&rdo;那小厮吓得魂飛魄散,立刻沖出上官府邸跑回了夏家,戰戰兢兢的向夏徵彙報了上官公子的&ldo;旨意&rdo;。如果是别人,可能夏丞相會驚怒拍案,但是如果對象是上官明德,夏徵也隻能在愣了半晌之後喃喃的道:&ldo;……今天這小哥兒脾氣好大。&rdo;小厮氣狠狠地問:&ldo;大人,要發帖子去上官家教教他們如何教養兒子嗎?&rdo;夏徵猛地摔了手裡的茶杯,砰的一聲脆響:&ldo;‐‐胡說八道!你看丁恍被上官明德氣得哆哆嗦嗦,他敢頂過一句嘴沒有?本官的……的涵養,還能差過了丁恍那老家夥?!&rdo;上官明德的脾氣是真的不好。尤其是這兩天,幾乎達到了一個暴戾的程度。臨行前張氏又派人來教訓他,她身邊的小厮侍女都是高人一等的,昂着頭進了明德的小偏院,結果小厮還沒有開口,便聽明德厲聲道:&ldo;滾!&rdo;小厮哪裡見過這軟弱可欺的庶子還有這樣的時候,立刻一股惡氣爆發出來,指着明德的鼻子嚷道:&ldo;哥兒,你反了不成‐‐&rdo;話音未盡就隻覺得眼前一黑,接着被明德重重一腳踹出了老遠。那個侍女已經吓傻了,坐在原地就要尖聲大哭起來,卻見上官明德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立刻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ldo;叫夫人!叫夫人來!反了!反了!&rdo;張氏急匆匆的帶着丫鬟趕過去的時候,明德正收拾好了東西。雖然聖旨上說的是讓明德擇日啟程,然而實際上,他是專門讓北平将軍林冰派了兩個心腹手下來專程迎接的,連車馬轎子都準備得精心妥當,竭力做到在千裡奔襲中不讓明德受一點的委屈。他要做的,就是把自己貼身帶的東西準備一下就可以了。張氏進門就指使小厮們說:&ldo;給我拆了這院子!我倒要看看,這個新出爐的欽差禦史是想打殺父母了不成!&rdo;小厮們一擁而上,哪裡還用命令,直接便動起手來。張氏早就因為自己生的大兒子沒有中榜而郁悶不已,見了明德,哪裡還控制得住,連連冷笑起來:&ldo;好一個欽差大臣!别以為皇上有多喜歡你,喜歡你能派你去那有去無回的地方?一個小妾生的野種,你以為你……&rdo;話音未落,啪的一聲,張氏的身體甚至因為這巨大的沖力而被打翻在了地上。這個養尊處優、頤指氣使了大半輩子的貴婦人沒有想到自己會挨耳光,在地上頓了頓,立刻暴跳起來,拍着大腿哭嚎:&ldo;來人啊!還不快去請老爺!他生的什麼野種喲……&rdo;明德蹲下身,直視着地上狼狽不堪的張氏,淡淡的道:&ldo;我的母親,雖然曾經不堪,但是畢竟是國母;我的父親,雖然被滅了九族,但是至少留下了這個血脈傳承。&rdo;他輕輕的笑起來:&ldo;我一直很想因為父母的原因而抽李骥一耳光,沒想到今天這個夢想在你身上實現了。&rdo;張氏想怒罵,想跳起來,但是明德擡起手,袖中刀光一閃,赫然一把小匕首斜斜的滑出來。&ldo;太太,你注意一點……上官寒雖然嫁進了東陽王府,但是東陽王晉源勾結西宛國軍隊意圖謀反,這件事皇上今天不辦、明天不辦,遲早都是要辦的。到時候……&rdo;明德站起身,低語之間,一點厲色挂在精緻眉角,笑意盈盈的,&ldo;……到時候,給你女兒準備一口上好棺材去罷……&rdo;張氏簡直氣得要充血,她恨不能用指甲去抓明德的臉,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外邊傳來了大門轟然打開的雜亂聲音。一隊禁衛軍跑進來分立兩排站好,張闊帶着一衆侍衛昂首挺胸的走進來,大喝道:&ldo;兵部參贊上官明德接旨‐‐&rdo;明德頓了頓,站起身來,步伐甚至是很優雅的走了過去。全族的人都深深跪在地上,張闊站在大門前,森嚴環立的侍衛軍中,明德作勢要跪下:&ldo;哎呀張公公,怎麼好意思讓您老親自……&rdo;張闊頭皮一陣發麻。這小哥兒這幾天脾氣異常的壞,連深宮中的皇上都有所耳聞,看來他是找不到發洩對象,于是要找自己的麻煩了。&ldo;明德公子不必客氣,不必客氣……奴才實在是受不起公子這一跪,公子還是自便、自便吧!&rdo;明德于是就很自然而然的跪了下去:&ldo;公公好大的膽子……&rdo;張闊膝蓋一軟,此時此刻深切的體會到了夏丞相和丁大人共同的心情。明德婉轉的微笑起來:&ldo;見聖旨如同見皇上本人,如何能不跪呢?公公這個權力未免太大了點,不知道公公在替皇上傳旨的時候,是不是經常予以官員不跪之權呢?&rdo;張闊無聲無息的跪倒在明德面前:&ldo;奴才知錯!&rdo;明德撩起眼皮,看他一眼,笑意盈盈的猛地厲聲大喝:&ldo;知錯了還不趕快宣旨!&rdo;張闊一個激靈,肅然起立,高聲道:&ldo;兵部參贊上官明德接旨‐‐自聽聞卿将出使以來,朕憂心不已。北疆天寒,特賜厚衣二十件,火狐裘一襲,欽此‐‐!&rdo;火狐裘,其實深宮裡也就找得出那麼一件而已。以前乾萬帝當太子的時候穿過,但是畢竟顔色豔麗,乾萬帝并不是非常喜歡。這個東西最是輕薄嬌軟,一個經曆過戰場、對生活沒有什麼特别苛刻的要求的帝王,其實并不是很需要它的。穿它最多的人是明德。他重傷的時候,病弱的時候,乾萬帝都特别喜歡用火狐裘圍着他,把他摟在懷裡,看那火紅的長長的軟毛裡露出來一個尖尖的小下巴。這個隐秘的樂趣伴随着高貴的帝王過了整整一個冬天,之後再也沒有說出來見到天日的機會,就随着那個曾經小心翼翼放在掌心裡寶貝的人一起遠去了。張闊以為明德會拒絕的,但是明德沒有。眼前這個眉眼秾豔到可怕的少年隻愣了愣,然後淡淡的一低頭:&ldo;臣接旨。&rdo;張闊倒是呆住了,半晌才微微有點尴尬的低聲笑道:&ldo;公子何必和皇上制氣呢,歸根結底,真要召您回京,那也隻是一句話的事……何必呢?他畢竟是皇上,九五之尊,哪能硬着挑釁……&rdo;說着猛地住了嘴,看看明德的臉色,讪笑着又道:&ldo;您要是真想出去轉轉,撒個嬌,不就什麼都完了……依奴才之見,公子何必去那吃人的北疆?公子的身子骨也不見得就很好呀……&rdo;&ldo;張公公,&rdo;明德輕輕的問,&ldo;上次那三十廷杖,您覺得少了是不是?&rdo;張闊猛地閉了嘴,隻看見明德輕輕咳了兩聲,擡眼看看後邊内侍手裡高高奉上的火狐裘。那一刹那這小哥兒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張闊就是有一種感覺,他甚至能肯定,隻要自己一轉身,明德就會立刻把這件火狐裘給燒掉。_出京的那一天是春濃将盡的天氣。除了城門,就是北平将軍林冰送來的兩個親信副将和護送人馬,恭恭敬敬的等在漫天的塵沙之中。明德回過頭,送行的張闊低聲道:&ldo;公子往城牆上看。&rdo;明德阖上眼。城牆之上,一個明黃色的身影高高站立着,孤拔而寂寞。他能感受到那視線凝結在自己臉上的熱度,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第一次見到那個男人的時候。……具體是什麼時候感覺到,&ldo;那個男人愛我&rdo;的呢?就像一隻記仇的小獸一般,感覺到對方的柔軟,明明知道自己不會有被傷害的危險,于是立刻放縱起來用尖利的小爪子去抓對方的臉。因為知道自己是會被豁免的,所以報複和傷害都覺得特别有效果,在一次又一次的試探和報複之後,慢慢的确立起一個信心:嗯,他的确是愛我的。這個信心來得很不容易,也很珍貴。但是明德這個人是沒事也要憂患三分的,他不僅僅要确信&ldo;他愛我&rdo;,還要确信&ldo;他一直愛我&rdo;。就算确定了這個&ldo;一直&rdo;,他也要小心翼翼的保護好自己,然後再向對方伸出試探性和解的小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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