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仿佛見到一隻慘白的兔子的柔弱聲帶中突然爆發了獅子的咆哮一般,侍衛和趙蒙山同時都愣了。上官明德道:&ldo;還不快放開!&rdo;侍衛趕緊松開手,趙蒙山立刻扶正前襟衣袖,氣哼哼的:&ldo;上官大人……&rdo;&ldo;趙大人不必驚慌,&rdo;明德一闆一眼的道,&ldo;待會兒進去見了皇上,下官一定幫大人申冤。大人堂堂禦封的三品大員,竟然因為先皇一道小小的旨意而受盡了委屈,真正是天理不容、天慘地怨哪。&rdo;趙蒙山吓了一跳:&ldo;胡說,本官并沒有……&rdo;&ldo;都愣着幹什麼?&rdo;明德立刻轉去斥罵呆呆站在一邊的内廷官,&ldo;宮中的張公公是怎麼教訓你們的?趙大人遭受如此委屈,你們竟然隻知道傻站在一邊?既然如此你們食皇祿拿皇俸又有什麼用!&rdo;内廷官慌不擇路:&ldo;上官大人,我們、我們并沒有……&rdo;&ldo;還不快去叫張闊!他身為皇上身邊最為倚重的總管太監,竟然放任手下如此,真是太辜負皇恩了!真叫皇上失望!真叫天下人寒心!&rdo;内廷官看看目瞪口呆的侍衛,再看看分辯不能的趙蒙山,立刻如同一隻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般跳起來一溜煙的去了。趙蒙山這才反應過來,若是張闊前來,那一定可以代替皇上宣旨;自己的确沖撞侍衛在先,被這個嘴巴刻毒、不得理都不饒人何況得了理就更不饒人的上官公子捏到了錯處,那麼添油加醋、煽風點火的一說,一定會小題大做的掀起一番巨大的風浪出來。趙蒙山僵硬的試圖分辯:&ldo;上官大人,本官隻是奉丁大人之命遞交奏章,如果不能面見皇上……&rdo;上官明德的本事,就是能在一堆無意義的話中,一眼挑出自己能用來大做文章歪曲理解的那一句,然後抓住了那一句扯出一篇義正詞嚴的鴻篇巨制。幾乎在同時他打斷了趙蒙山:&ldo;趙大人。&rdo;&ldo;……啊?&rdo;&ldo;遞交奏章、觐見皇上這樣的大事,是一個臣子至高無上的榮幸和職責,為何丁大人不能親自前來?&rdo;&ldo;……&rdo;上官明德前進了一步,幾乎是眼睛對着眼睛、鼻子對着鼻子的盯着趙蒙山:&ldo;趙大人以為呢?&rdo;趙蒙山幾乎能感覺到上官明德身上散發出來的淩厲的寒氣:&ldo;上、上官大人誤會了,丁大人他隻是……&rdo;&ldo;趙大人認為下官說錯了?遞交奏章、觐見皇上這樣的事,不是臣子至高無上的榮幸和職責?&rdo;&ldo;不、不,上官大人說得、說得對……&rdo;&ldo;那既然這是身為臣子至高無上的榮幸和職責,為何丁大人卻不屑于面見聖顔,反而要趙大人前來代替?&rdo;&ldo;不……&rdo;可憐的趙蒙山很想說,其實丁恍找門人來提交奏章、代替走動已經是常事了。而且進了正泰殿也不一定能見到皇上,隻是交給禦書房外的筆墨太監罷了。但是他說不出來,因為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明德前進一步,他後退一步,明德再前進一步,他再後退一步,退到退無可退的時候,趙蒙山整個人緊緊的貼在了牆上,明德毫不客氣的上前,一腳狠狠踩到了他的腳面上。&ldo;啊!&rdo;趙蒙山的臉扭曲了。上官明德一句一句的逼問:&ldo;為什麼丁大人不能前來親自遞交奏章、面見皇上?身為輔政大臣,一舉一動都是天下臣子的表率,丁大人此舉,是不是在向天下人宣告:其實臣子是不用親自向皇上呈交公文的?其實臣子是被鼓勵納妾、然後找小妾的兄長來給皇上彙報績業?是不是丁大人其實是想讓皇上屈尊纡貴的親自駕臨丁府,問他要奏章呢?&rdo;趙蒙山隻覺得眼前一陣陣的眩暈,上官明德尖刻的、喋喋不休的、仿佛彈子不斷射出來的聲音,讓他太陽穴簡直要爆出來。他直覺知道自己正在被拽入一個言語的漩渦中去,可是明德的邏輯太強大了,他實在沒法對這番看上去義正詞嚴的強詞奪理進行辯駁。就在這個時候,九城巡衛那裡傳來了尖細的聲音:&ldo;張公公到‐‐&rdo;趙蒙山直挺挺的跪了下去:&ldo;張公公,為本官申冤哪!&rdo;張闊弓着腰,笑容可掬的走了過來,先是恭恭敬敬的給上官明德欠了欠身,又站起來,極其驚訝、極其惶恐的伸手要拉起來趙蒙山:&ldo;哎呀!趙大人?趙大人何冤?折殺奴才了!&rdo;……關鍵就在這裡,趙蒙山其實并不知道……自己蒙受了什麼冤枉。他隻是直覺自己被冤枉了而已,但是實際上是什麼冤枉,他是說不出來的。……沖撞侍衛?侍衛是拿着先皇谕旨說話的。……沖撞命官?上官明德也沒有對他動手嘛。……那麼,何冤之有呢?誰做錯了什麼嗎?趙蒙山愣住了,明德輕輕的捂住了自己的嘴,裝模作樣的咳嗽了幾聲。&ldo;張公公,……本官感到有些不适……&rdo;張闊十分知情識趣:&ldo;太陽實在是太大了……&rdo;&ldo;本官有些想回去了……&rdo;&ldo;大人一路走好……&rdo;于是趙蒙山就眼睜睜的看着剛才還氣勢洶洶、淩厲無比的禦史言官上官明德,一聲一聲虛弱的咳嗽着,無限嬌怯的,披着一件因為久穿而顯得很舊了的棉袍,在燦爛的陽光下,一步一步慢慢的走遠了。不論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那都是一個清廉奉公的、積郁成疾的剛直好官的身影。那天下午趙蒙山不得不在正泰殿門口跪了大半個時辰,因為據張公公所說,皇上午睡沒醒,如果要遞奏章,隻有等上一會兒工夫了。于是來往的所有人都看到,不可一世的丁輔政的門生趙大人,跪在太陽底下,手裡捧着一本奏章,在張闊滿含歉意的注視下,一動也不敢動的等待皇上的宣召。所有人都知道,那個深蒙聖寵的上官明德,是堅定的站在了夏宰相這一邊,處處跟丁家過不去了。丁恍得知了這個消息,氣得把手裡精緻的小窯磁摔了個粉碎,怒道:&ldo;上官明德,不就是個黃毛小兒麼!仗着有幾分聖寵就和我過不去,他以為他長着幾個腦袋?&rdo;他門下的王崇軍歎道:&ldo;就是上次我們奉大人的命令把他勾到妓院裡去,原本以為一個春天過去皇上都沒提起他,這人已經被打壓下去了;誰知道一下子又起來了,竟然還升得這麼快……想必是記住我們的仇了罷。&rdo;丁恍沉默半晌,輕輕的道:&ldo;既然彈壓不下去,不如就直接點……&rdo;王崇軍一驚,隻見丁恍胡子花白的臉上,刹那間閃過去一點厲色。那天晚上明德辦完公務,從正泰殿長長的走廊裡經過,準備從夾道裡回上官府上去。乾萬帝雖然一直想把他從上官家弄出來,但是一直被他堅決的推辭了。乾萬帝天天晚上去上官家登門是不現實的,但是如果皇帝欽賜的宅院,實際上裡邊是不是的确住着應該住的那個人,誰在乎呢?上官家雖然不是個好地方,但是比夜夜龍床要舒服的多了。少年削瘦的身體裹在寬大的青袍裡,一截腰帶一勒,好像一手就能滿把抓住一樣,輕輕的就折斷了。一隻細瘦而蒼白的、骨節優美的手執着一柄宮燈,血腥的顔色映在顔色淺淡的衣袂上,在春夜無盡的夜色中緩緩前行,詭麗而優雅得讓人心裡發顫。濃稠的春夜漂浮着鳳髓香若有若無的香氣,長河一般的夜氣裡,隻見那一點血色緩慢的遠去,輕的仿佛一場夢境,不發出一點聲音。殺手深吸了一口氣,從樹枝上無聲的躍下,一柄匕首沾了毒,筆直的破風而去,直指那宮燈後削瘦的身影。微藍的刀光一閃,刹那間好像過盡了無數絢爛。那光彩在夜色中仿佛流星一般,在指尖中倉促流逝了。殺手隻覺得一陣寒氣慢慢的從脊背中升起,幾乎讓人不寒而栗。少年一隻手從肩膀上反搭過來,捏住了他拿着匕首的手腕。刀尖僅僅在離身體一寸遠的地方停住了,再也無法前進一分一毫。殺手想掙脫,但是扣着自己的那隻手竟然鐵鉗一樣,讓他刹那間冒出了冷汗。‐‐丁大人說了,這個少年沒有武功,不僅沒有,而且身體還很弱,是個痨病,咳着咳着就要暈倒的樣子。這個少年也真的很削瘦,那樣一件寬大的袍子,松松的一披,一陣風吹來便要被吹走了一樣。但是就是這樣一隻細瘦的、漂亮的手,輕輕的搭在他手腕上,隻是那麼随意的一搭就準确的扣中了命門,指尖傳來的冰涼的氣息仿佛毒蛇一樣順着皮膚,一點一點的侵蝕進了骨髓。殺手猛地要抽出匕首,就在這個時候,那個少年回頭沖他微微的一笑。‐‐該怎麼形容那個笑容呢?‐‐就像是春夜裡無數的花靜默開放,無數的繁盛都在刹那間喧嚣塵上,秾麗到化不開的豔色流淌了一地,那樣的盛裝,隻有無盡的血色才配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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