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幫我送她到醫院,高燒暈過去了,快!”郭绮說話的時候,滿頭是汗,這汗不知是快跑熱出來的,還是痛出的冷汗。林旭一把接過萱萱,問她:“你能走嗎?”郭绮向他擺擺手:“我沒事,你快點。”聲音充滿焦灼之色。郭绮是遲了幾步才進了社區醫院,顧澤已經在查看萱萱的各項病症體征,見郭绮進來,眉心皺了一下,聲音平穩地問:“之前小朋友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郭绮還在喘着粗氣,聽到問題時一愣,她還真不知道萱萱之前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她實在太難受,根本就沒有留心小孩子的不适,輔導功課的時候就很勉強,隻想到今天萱萱好像特别少話,尤其安靜。郭绮的嘴唇翕合了幾次,都沒能說出一個字來,顧澤冷冷地瞅了她一眼,轉頭問護士李姐,萱萱的體溫,又叫李姐給萱萱脫衣散熱。“高燒超過40°,發燒多久了?”顧澤又問郭绮。郭绮茫然地搖頭,她睡着了,根本就不知道,如果不是想到要摸一摸萱萱睡得是否熱,她還不知道萱萱發燒,看來迷糊的時候聽到有人叫她,估計是萱萱難受的時候叫她,而她卻沒有醒來。“小孩發燒要多喝水,你給她喝水了嗎?超過385°就要吃退燒藥,有吃過退燒藥嗎?”顧澤又問出一連串的問題。郭绮徹底地懵了,一是内疚自己太大意,二是腹痛難忍,冷汗涔涔,手腳冰冷,還不停地輕顫,不知是因為用力過度,還是因為緊張害怕。她一手扶在旁邊的桌子上,聲音如蚊呐:“沒有,都沒有。”“給她打退燒針,物理擦拭降溫。”顧澤收了探在萱萱心肺上的聽筒,對李姐說。李姐點頭,去弄針劑。“你……”顧澤還想說什麼。“哐當”一聲開門,門口大步走進一個男人,形色匆忙,他看到郭绮,急問:“郭老師,萱萱呢!”郭绮看到許承志到來,無由地松了口氣,指了指急診小床上,正在進行物理降溫的萱萱,“在這裡。”顧澤冷着臉看許承志着急的過來查看女兒的模樣,“萱萱,你怎麼了?爸爸回來了,爸爸在這裡,别怕。”也許是打的退燒針起了點作用,還有李姐的物理降溫給萱萱帶來了片刻的輕松,她不再是昏睡萎靡不振狀,一見到許承志,小嘴一撇,眼淚就噗嗤噗嗤地流下來:“爸爸!”林旭見沒自己什麼事,拍了拍顧澤的肩膀,先走了。郭绮連忙道謝:“謝謝你啊!”可說話時已經是有氣無力。顧澤開完了處方,李姐拿着處方去取藥。郭绮靠在牆壁上,忍着腹痛,看着萱萱安靜地躺在她爸爸的懷裡,郭绮虛弱地笑了笑,真好,有驚無險。回頭,卻看到顧澤冷眼地在瞅自己,現在她全身無力,完全沒有了往日的硬氣跟他生氣,郭绮選擇轉開了臉,不去看他就是了。“小朋友是由急性扁桃體炎引發的高燒,吃藥觀察,可能會反複發燒,如果發燒超過385°,就要給她吃退燒藥。”顧澤的聲音冷冷清清。許承志應了一聲,顧澤又接着說:“你留兩個病人在家,她若是再遲一點,小朋友這樣的高燒,難保不會燒出什麼問題來。”許承志一愣,剛才一直光顧着看女兒,沒發現郭绮面色蒼白,連嘴唇都是泛白的,斜倚在牆壁上,滿頭冷汗。“郭老師,你怎麼了?”許承志問郭绮,醫生說她也是病人。郭绮瞪了顧澤一眼,恨他的火眼金睛,能看出她現在怎麼了,更恨他多嘴,把她痛經的事情說出來。甚至,她隐隐有些擔心,他會不會又說出什麼“禁~欲”的鬼話。郭绮無力地笑笑:“沒事,老毛病了。”許承志一頭霧水,不明白地看向顧澤,又看看郭绮,還待說什麼的時候,顧澤冷聲一說:“你進來。”說完,不再看郭绮,進了自己的門診(2)。毒舌郭绮是一百個不願意聽顧澤的話的,可現況确實難受,上回他開的藥十分有效,吃後就舒服了很多,可她對那晚顧澤的話有偏見,故沒有聽醫囑,繼續複診吃藥。郭绮知道自己孩子氣般的冒傻,用身體的健康來賭氣,很傻。可她就是不想見到顧澤,就算來理療頸椎的不舒服,也不願跟顧澤有任何的交集,專挑他不在的時候才來。因為一見到顧澤,就會讓郭绮想起之前的窘态,讓她恨不得立馬挖個洞,把頭給埋了。今晚虛脫了力,走路時腿都在哆嗦着直打顫。何況許承志還在場,看顧澤的臉色,也不知道他會說出什麼話來,許承志在旁還柔聲地說了她一句:“聽醫生的話。”故郭绮隻能先吞了這口氣,慢吞吞地移進門診(2)。今晚算是第二次進這個房間,白牆藍邊,一張辦公桌,兩把椅子,一張檢查用的單人病床,一個洗手槽,一個三門鐵書櫃,書櫃裡放着不少書籍本子,再簡單普通不過的醫生門診辦公室。可郭绮進來的時候,還是有些不自在地緊張,心咚咚地跳。至于為什麼緊張,她歸結為還是那晚的話題,太讓她擡不起臉了,特别是還有後面的事,每每想起都讓她羞愧得無地自容。現在還讓她重返舊地,還是一樣的緣由,郭绮不禁有些緊張局促,她要如何面對?可顧澤就完全沒有她的心思複雜,他叫郭绮坐,郭绮就繃着臉直挺挺地坐了下來,不過就算她氣勢做得很足,也沒什麼效果,因為此刻她腹痛難受的表情,将她的那點小心思,掩蓋得很嚴實。顧澤搭了三個手指在她的手腕處,觸手又不禁皺了一下眉頭,她的手也太冷了,還是在夏天。“為什麼不繼續複診吃藥?”顧澤把了脈,聲音清淡地問。郭绮看着他一副公事公辦,一點也不像彼此間有隔閡,好似也不介意上次,她無緣無故朝他發一通脾氣的樣子,就像一個醫生對普通病人該有的态度:冷靜、沉着。這讓郭绮準備了一肚子反擊防禦的話根本就用不上,門診室虛掩着門,她以為顧澤叫她進來,會争執一番,或者會以上次她在理療室無禮的事情來羞辱她呢。不想,他竟是這樣出牌。“不為什麼,不想來?”郭绮聲音不大,但口氣是硬邦邦的。顧澤扭開鋼筆的蓋子,大約是沒墨了,他拿出墨水加墨,“不想見到我?岑醫生也擅長婦科,你的痛經他能治,再不濟各大醫院的中醫調經比比皆是。”顧澤聲音淡淡,聽不出什麼喜怒,郭绮見他看出自己不想見他,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現在的人就是看你不順眼,不會因為跟你有多大的仇恨,反而是你的一個衣着,一個動作,一句話就能讓人讨厭,隻是做戲的人太多,大都又帶着面具,人情客套談笑,卻不知後面是如何惡心。郭绮不僅年輕,情商修為根本就談不上,她又是自由職業,随性慣了,對人的喜惡自然就大都表現在臉上。可這位一度被郭绮認為帥氣的年輕醫生,卻一語道破,也不跟郭绮廢話,假裝不知,不過他的直率非但沒有引來郭绮的賞識,反而厭惡更深。看吧!他都能看出我讨厭他,沒有理由當初看不出我向他示好,可他卻一直不說在醫院工作,在門診見過我,可見這人心計深沉,狡黠陰暗,都不知他當時在心裡是怎麼想我的。郭绮此刻就像吞了隻蒼蠅,開口嗆她:“我的事你管不着。”顧澤把筆充滿墨,刷刷地在紙上寫處方,龍飛鳳舞,頭都不擡地說:“你自己死活我管不了,痛死的也不是我,可憐那個小姑娘,要是晚送來一會,高燒留下什麼後遺症,就不知道了。”郭绮一愣,卻是半天也說不出話來,不管怎麼說,承人之事,必是盡職盡責,今晚她卻是失了職責的,好在萱萱真沒什麼事。不然,她如何向許承志交代,如何向自己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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