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陳朝國内吏治腐敗、黎庶悲辛、民不聊生,似岑執紀這樣的好官,陳朝不留着愛撫子民,反而放出來當大間諜,簡直是走火入魔。前兩世謝茂能領兵滅了陳朝,固然是他有本事,也确是陳朝不争氣。錢彬立即就醒過神來,他能坐上西城兵馬司指揮使的位置,靠的可不是當了皇後的外甥女,而是父蔭與軍功。此時立刻傳令調兵,很快就披上皮甲,打馬而去。——有賊人一路從南城殺到了西城,這樣的惡性事件必然上達天聽,若是拿不住賊人,錢彬腦袋不保。這種情況下,他也沒工夫跟謝茂再磨叽,扔下木枷鑰匙就跑了。整個西城兵馬司所有人馬傾巢而出,就剩下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白幕僚。“給我開開。”謝茂把鑰匙踢朱雨身邊。朱雨忙給他開了木枷,輕輕握住他的手腕:“王爺可有不适之處?”謝茂将雙腕活動給他看:“好着呢。”又問白幕僚,“我能走了?”白行客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草民服侍王爺起駕……”謝茂将仍舊被捆成粽子的侍衛一一看了一圈,白行客連忙上前幫着松綁,好不容易十多個侍衛都被解了綁,堂内傳來花钿金钗碰撞的清脆聲響,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身影慢吞吞地挪了出來。信王府衆人聞聲一看,都是要笑不笑的表情,白行客緩緩回頭……錢元寶敷着粉,塗着胭脂,小嘴抿着一抹嫣紅,一身綠蘿裙,滿頭珠翠,打扮得跟銀樓賣首飾的人具似的,扭扭捏捏地邁着小碎步,上前道了個極其難看的萬福禮:“多多拜見王爺。”捏起的嗓子還帶了一絲哭過的沙啞。謝茂噗一聲就笑噴了:“元寶,你逗十一哥玩兒呢?”錢元寶難以置信地擡頭,捂住胸口的兩團棉花:“我和八姐長得可像!”“你就穿自己的衣裳出來,我未必認得出你是誰。扮成這樣……”謝茂憋不住呵呵呵。錢元寶不太好意思地扯了扯袖子,正經上前向謝茂作揖賠禮:“十一哥恕罪,元寶失禮了。——聽說是外邊人搜城把您給鎖來的?都是元寶的錯。請十一哥責罰我一人,不要怪罪父親。”謝茂正要說話,突然聽見咻一聲利箭破空的聲音,翻身就扯着錢元寶躲進了圓柱後邊。信王府的侍衛則各自就位,負責前端的開始緊盯各處,負責貼身護衛的則跟着守在了圓柱前後,另有三個負責當肉盾的,直接堵住了任何可能朝謝茂放冷箭的角度。懷裡少年身上傳來汗味與脂粉氣交織在一起的古怪氣息,貼着近在咫尺的年輕身軀,這樣緊張又熾熱的天氣,加上自己也是十六歲上最容易沖動的年紀,謝茂隐隐覺得有些躁動。他以為是因為自己和錢元寶靠得太近了,微微往後撤了一步,靠在圓柱上。腦子裡卻在想前世之事,忘記是哪一世了,反正,他那時候是皇帝,剛登基時内憂外患,狼狽時差點被人圍在聖京一鍋端了。滿朝反對聲中,他力排衆議起用了衣飛石。——父兄都被他大哥幹掉的衣飛石。所有人都認為必定會掌權滅了謝氏皇室的衣飛石。他想的當然不是自己多麼英明神武,具有王霸之氣,以至于衣飛石到死都忠心耿耿。他想的是,有一回他微服去軍營視(瞎)察(逛),遇見了正在整軍的衣飛石,那時候的衣将軍渾身汗濕,論理應該臭不可聞……可是,他還是很不要臉地更衣下場,纏着衣飛石來了一場“朕可以打你,你不許打朕”的無賴切磋。他喜歡衣飛石身上的味道。夏天他就不喜歡讓人在身邊伺候,可哪怕是最熱的天氣,他也喜歡和衣飛石待在一起。【既然宿主如此喜歡衣飛石,為何不嘗試将衣飛石作為任務目标?】【他?】謝茂翻了個白眼。龍幼株都不可能為人殉死,衣飛石?他隻會比龍幼株更堅定,更不可能。——最重要的是,謝茂喜歡一個人,從來就不希望對方為自己去死。殉葬也不行。餘賢從歸來禀報:“王爺,此地恐不周全,不如往裡邊廂房挪一挪……”這大堂上四面空蕩蕩的也沒個遮掩,不如去屋子裡兩邊靠牆,比較好守。謝茂各種危機戰亂見得多了,此時也不驚慌,冷靜地看了一眼,問:“怎麼回事?聽聲音不是沖着咱們來的。聖京城裡,哪裡來的弩箭?”謝朝對弓箭管得不甚嚴格,弩箭則是禁器,除了被授權管制使用的幾個兵衙,連皇室貴族手裡都沒幾件弩具。餘賢從很驚訝于謝茂的耳力,這麼一聲箭響,沒怎麼接觸兵器的信王就讀出這麼多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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