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老三把嶽母接進屋,把一筐雞蛋和一隻雞放下,立刻倒一杯茶,遞過去。
董氏抿了一口,喘一口氣,欲言又止,沈老三見狀,拿了幾個蛋笑道:“美娟,嶽母來得早,怕是未吃早飯,我去打幾個荷包蛋!”
“嗯!”
柳氏點點頭,輕聲答應。
董氏見女婿要去做立刻阻止道:“老三,不用了,我和你們一起吃多餅子墊吧兩口就行!”
“這?”
元老三見看了看柳美娟,董氏立刻嚴肅道:“你不用看美娟,你不是要上工嗎?吃了趕緊走吧!今日我來照顧美娟,跟她說些體己話!”
元老三再次瞄了一眼媳婦兒,見自己媳婦兒點頭,快速吃了兩口,拿上兩張餅跟董氏打了招呼就趕緊出去了。
元老三走後,董氏上前幾步來到床邊,仔細打量着襁褓中的元九璃,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元九璃的臉頰。
愣了片刻,自言自語道:“我就說你怎麼不舍得把她給你大嫂,瞧瞧,這招人憐愛的小模樣,到我手裡也舍不得給!”
元九璃瞪着圓溜溜的眼睛,内心複雜。
【她不會是來勸母親把我抱走的吧?我不想走了,我爹沒傳說中那麼慫了!】
雖然跟着外公有肉吃,可現在沒長牙也不用吃肉。
祈禱外婆不要抱自己走了,她舍不得娘親。
柳氏聽見女兒的聲音,低下頭,伸手撫摸她的頭,心中一緊,不由得擔憂的脫口而出:“娘,你莫不是來勸我把孩子送走的吧?”
董氏聞聲愣了片刻,她其實就是被兒媳叫來勸解的,當看到襁褓中的元九璃,她又不忍心讓這麼乖巧的孩子離開爹娘。
她擺了擺手,無奈的搖了搖頭,“罷了,老三不在,我看他也是一副不想送的樣子,咱們就不提送走的事,要是孩子聽見了多不好,你爹說了,要是有困難随時找我們!”
【鼓掌,鼓掌,外婆是好人诶,還是外公外婆愛母親,以後有錢了一定多多給他們花,給外公買酒喝!】
元九璃在這邊高興壞了,聽到這些話,她心裡暖暖的。
可董氏卻微微皺眉。
忍不住輕聲呵斥道:“娟兒,老三沒在這兒,但是我也得說說你,你看這桌上這麼多雞蛋,粥、還有十多個大餅,你也知道糧食不易,怎能這麼鋪張浪費呢?”
說完又看向幾個孩子:“你幾個孩子還在這裡呢?都說父母要做給孩子看,你這麼多吃食,也應該端上一些去你婆母屋子,剛才我進村就聽說她被狗咬了,也不知嚴不嚴重,親家禮道的,我應該去看看,就提這一筐雞蛋去吧!”
柳氏沒有說話,正趴桌上的三寶四寶,立刻下桌,警惕的攔在雞蛋籃子面前,像是守護雞蛋的母雞。
董氏立刻拉下臉,“你瞧瞧,孩子都教成什麼樣了!這麼小就護食,以後老了,你還能享他們的福?”
柳氏拍着元九璃,哄她睡覺,嘴裡沒好氣道:“母親你生三兒兩女,把大姐嫁富商,你不也在種莊稼?人隻有還有一口氣,手能動,就享不了福,等享福了,那就是你手腳不能動了,兒女喂你吃飯還得訓你一頓的時候!”
董氏未曾想自己女兒會诋話,臉色一陣白一陣紅,一時間臉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
她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那這幾個孩子怎麼回事?從小就自私自利,以後長大不懂得孝順可怎得了?”
董氏搖了搖頭,自己平常教女兒要本本分分有孝心,伺候公婆,這食物也不分,自己育女怎會如此失敗?
柳美娟剛想解釋點什麼,大寶站起來,來到籃子旁邊,把弟弟們護在身後,氣憤道:“外婆,大寶未曾讀過書,學過四五個字,但也懂些道理,爹爹和娘親他們已經夠忍讓了,還想要如何?”
“奶生了三兒兩女,大姑出嫁了尚且不論,大伯的大兒子讀書考了五年的秀才,現在還在考,二兒子私塾還在考童生,二伯也是兩個兒子,也在私塾,如今就剩下我們四兄弟不認識字在家不分白天黑夜幹活…”
“我上地裡和爺一起幹活,二寶洗全家人的衣服被子、打掃院子,三寶平時和娘要做全家人的飯,四寶要喂家裡的所有牲口、畜牲…而幫我們的隻有丫姐姐,二伯娘經常和奶去集市,賣蛋看哥哥們…”
“爹爹今早還說,二伯娘每生一個孩子就吃四隻雞,一共吃了12隻雞,可娘親呢,生了五個孩子,家裡一口雞蛋雞湯都沒喝過,請問我外婆我娘親還要怎麼才算孝順?”
“這些就不提了,再看看平時,我們家一個月吃一次肉,就是大伯二伯的四個孩子回來才能吃肉,可肉是分片的,四個讀書人每人有兩片,奶就會再切三片,我雖未讀過書,但我也知道這剩下的三片不夠其他人分,大伯和大伯娘會回娘家吃,爺爺有一片,奶有一片,二伯有一片,二伯要是給了媳婦,奶就會把自己的給二伯,我們一家六口根本就不敢夾!”
“肉就算了,油我們平時吃菜籽油,哥哥們回來就可以吃豬油,并且是一點點豬油,平時客人在,我們都不上桌,哪怕過年,我們全家都在竈房吃幾根豬吃的紅薯和窩窩頭!他們都能吃腌魚臘肉,喝雞湯!而我們就隻能聞味兒!”
“昨日,爹爹狠下心來殺了家裡的雞,奶吵了一天,今日一早我熱了雞湯給母親,可被二伯娘給吃了,爹爹沒法和女人理論隻好讓我去雞窩拿些雞蛋,給母親補身子,外婆你看見的是一大碗雞蛋,可您知道這一大碗是母親幾天的口糧嗎?你知道這些雞蛋的是我們一家人夢寐以求的吃食嗎?
“您知道你把這籃子雞蛋拿出這個門之後,意味着什麼嗎?意味着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意味着母親這個月子就隻能吃糙米飯和野菜,意味着妹妹就沒有奶吃!妹妹也得餓肚子!”
大寶說完,已經泣不成聲!
二寶三寶四寶皆哇哇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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