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嬷嬷追問道:“怎麼樣?穿的上嗎?”唐笑語小聲道:“挺合身的,便不再勞煩針線師傅去改了……”霍景目光一移,便見得一道纖麗的身影,如披雲霞似的,輕靈得讓人移不開眼。那盈盈的腰身,仿佛一折便摧。這樣柔軟的細腰,也不知摟在懷中時,是怎樣的滋味。“尚算合适。”霍景冷淡地說,“這衣裳你穿去吧。”唐笑語連忙行禮謝恩。英嬷嬷偷眼瞧一下霍景,心裡直呼“不對勁”。想王爺從來都對女人無意,平日來,那些湊上來的美女名姬,王爺是一眼都懶得多給。可這回,竟親自叫飛七去為這唐笑語尋件舞衣來!不對勁,真不對勁。英嬷嬷心底一盤算,立即讨好地湊上去,道:“王爺,先前您還不曾仔細瞧過呢。她叫唐笑語,‘語笑闌珊’的笑語,平日裡喜歡跳跳舞、彈彈琵琶。”她有心讨好,但霍景聽罷,神情卻為之一沉。飛七連連搖頭,把手指豎在唇前,暗示英嬷嬷不要多嘴。見飛七神情如此,英嬷嬷的心頭就一涼,知道是自己說錯了話。也不怪她,自老王妃被王爺打發出京城後,這内院中再無個女主人,王爺亦甚少涉足後院。英嬷嬷因着是從宮裡出來的老女官,這才得了臉來掌管着這内院,但她也甚少見到甯王。甯王在想什麼,英嬷嬷是當真不如飛七猜得透。“走吧。”霍景不再多言,将目光從唐笑語身上移開,轉身離去。英嬷嬷與唐笑語都低聲恭送他,很快,霍景便再看不到人影了。英嬷嬷松了口氣,給自己扇扇風,說:“唐笑語,你可真是運氣好。壞了件衣裳,竟讓王爺給你開了庫房!”頓一頓,英嬷嬷一副嫌棄樣子,問,“你怎麼這樣蠢笨,連件衣裳都看管不好?”唐笑語想起李珠兒的作态,便直說道:“我也不是有意連累嬷嬷的,是珠兒姐姐一時沖動,劃破了我的舞衣。”她可不想幫李珠兒遮掩什麼——她從來都是這樣,雖平日裡瞧着綿軟,但卻不願被占了真便宜。真心待她的人,她也良善以待;若是有人拿她當傻子,那她隻要認清了,便定會反擊。英嬷嬷回想起李珠兒那副眼高于頂的樣子,心裡已信了八分。唐笑語壞了舞衣,在宴會上丢的是甯王府的臉;唐笑語又焉有這個膽子,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冒險說謊?王爺若是問責起來,英嬷嬷也逃不了。所幸王爺心情好,此事就這樣揭過了。想到此處,英嬷嬷便對李珠兒越發氣惱了。她搖搖手,道:“知道了,我會管教她的!人在王府,就得守王府的規矩!她這麼一鬧,險些連累了我!”舞衣的事情解決了,順順利利到了宴會的這一天。宴會設在園中,甯王命人于水岸邊鋪設桌案,羅布美酒佳肴。但見清風翠竹相映成趣,醇酒水波互為照迎,頗為雅緻獨特。而那舞姬起舞的高台,則高高挑出水面,自成一閣。遠遠望去,飛紗如雲,又隔水波,真如瓊台一般。賓客早早便到了,但主位上卻一直是空着的。趁着甯王還未到,幾個年輕公子以扇遮面,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起來。“聽聞甯王殿下與蔣家近來關系不錯,這可是真的?”“甯王殿下本不近女色,連娶妻的興緻都無;但上次,他卻肯收了蔣家的義女!”“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蔣家再不濟,也家底雄厚。拉攏了蔣家,于甯王殿下有利而無弊啊……”零零碎碎的議論聲裡,有人高唱了一句“甯王殿下到——”,旋即,衆人便起身,紛紛行禮恭迎。隻見一道玄色人影,寂然穿過人群,在主位上坐下。待他落座後,衆人才敢松了腿腳,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高台後的一角,唐笑語将自己藏在一面一人高的大鼓後,借着石柱與紗幔的遮掩,偷偷向外望去。隔着一水之差,她瞧見那裡熱熱鬧鬧的,滿是朱紫富貴、金玉繞身之人。其中的任意一位,都比她從前在江州時所見之人要體面威嚴。她歪着頭,一手拽着帷幔,偷偷将那些人挨個兒打量過去。忽而間,她察覺到有人在看着自己——那是一個玄衣男子,容貌是衆人中最為出衆的,猶如明月沉珠一般光華璨璨;他那如星玑似的眼眸裡,透出劍鋒一般的冷意,令人不自覺想要瑟縮一下。因此,即便他隻是無聲坐着,也予人極大威壓,如生殺皆在他掌中。這樣的人,不可望,更難及。唐笑語隻看了一眼,就被他的氣勢震住,飛快地低下了頭,把自己藏到了石柱後。說實話,她還從未見過這麼好看的男人。從前在江州時,柳文軒就是她所見過最為儒雅君子的貴公子;但和面前的男人一比,柳文軒便如塵埃似的,算不得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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