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主母陳如意正因為一向恩愛的丈夫收留了一個奇女子而心煩意亂之時,家族老山風的目光落在懷熙手中的茶罐上。
“桂春茶?”山風慢慢地咀嚼着這三個字。
“沒錯。”懷熙舉着小小的茶罐。這茶罐明明不過一斤重,卻仿佛重若千斤。
山風的目光往上移,落在懷熙有些微紅的臉上。
他神色堅毅,目光灼灼,叫人不敢直視。
山風将目光移開:“懷熙,你是說,這茶和熏茶用的桂花,都是你命人種的?可家子弟,不得私自置辦私産,也不準私自售賣任何東西。一旦有此種行為,懷熙,你是省得的,輕者要受家法;重者,逐出家。”
“是我舅父的莊子,讓我打理。”懷熙的聲音有些暗啞,“算不得是我的私産。”
山風目光冷然:“懷熙,你說了不算,須得族人相商之後,再作定奪。”
“山風叔公也是省得的,我外祖家在離州城中算是殷實人家,我舅父素來也十分關心我們,我不怕被逐出家。”懷熙說。
山風目光微沉:“懷熙,被宗族逐出者,素來沒有好下場。”
張家殷實又如何?再殷實它也是商賈之家,能比得上家?
“假如我在意這些,就不會将桂春茶拿到叔公面前。”懷熙說,“我之所以将桂春茶拿到叔公面前,是想用實例,能夠勸說叔公,我們家,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光是種植一些普通的作物,我們可以種茶,賣茶葉……”
“懷熙,我早前已經答應你們,給你們時日來競逐家主之位。”山風道,“你可以種茶。”他已經很寬宥了。
“叔公,競逐家主之位,我另有想法。但種植春茶,家卻是等不得了。”
山風皺眉:“你不過是賣了點茶葉,便覺得自己的翅膀硬了?這離州城,根本就不合适種茶。”
“蓮花峰可以。在蓮花峰,我們家有不少的坡地,完全可以種茶……”
山風擡手:“夠了,這種了茶,還得賣茶。我們家,是世家大族,可不是那等商賈之流,整日為了一點微薄的利祿而奔波。”
他說完這番話,覺懷熙的神情變得有些怪異。
“所以我們家,永遠都不會做買賣?隻因為買賣是十分羞恥的事情?”懷熙說得很慢。
“當然了!”山風道,“我們家,是耕讀人家,怎麼可以做和商賈一樣的事情?那與商賈有何區别?”
他頓了頓又道:“看在你種茶賣茶,是為了家着想的份上,叔公便不追究你了。不過若是别人檢舉揭你,叔公到時候也不能徇私。”
懷熙緊緊地抱着茶罐,一口氣哽在胸口。
他三歲啟蒙,跟的便是山風叔公。那時候他隻覺得山風叔公飽讀詩書,為人通情達理,比起大伯父,說不定更能當好家家主。
可如今,他才覺他錯了。
面前的這位山風叔公,說不定比大伯父還要固執。
見懷熙神色變來便去,山風咳了一聲:“還有事嗎?無事便退下罷。家主昏迷不醒,我和你承傑叔等代他處理族中事務,可是很忙的。”
“還有。縣主說,她有秘藥,可以治好家主的病。不過秘藥在解州,須得派兩百人跟着她的侍從回解州取。這兩百人從離州到解州來回的食宿,縣主都會負責。”
山風沉吟須臾:“好,我省得了,此事我會與族老們相商。”
“還有一事。”懷熙說,“懷銘哥自小便跟在家主身邊做事,決不會做那等蠢事,還請叔公明察。”
山風有些意外:“你如今與懷銘,可是競争的關系,你竟願意替他說話?”
“懷熙隻願與堂哥光明正大的競争,而不是靠着一些腌臜手段,如此勝之不武。”
山風揮揮手:“好了,我省得了,你下去罷。”
懷熙抱着那罐茶葉離開盛榮堂時,負責通傳的懷來疾步走進來:“山風叔公,常家商行來人,說是他們家二公子那日見過縣主之後,對縣主的風采念念不忘,日思夜想,特地為縣主作了一賦,要進獻與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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