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勇一奔上來,叔又有任務了:“記得你能吹了唢呐吧?”“能瞎吹呀。”單勇道。“那走,趕緊走,缺個唢呐手,你湊個數吧。”單叔拽着人立時要走。“嗨,我說叔,村裡不是有麼,還叫我?”單勇不解地問。“城裡來了家拍電視的,把吹鼓手拉走一半,一下湊不上數了,請人也來不及了。”單長根解釋着,敢情是有家拍攝什麼專題片的把通過鄉政府、村委,把老藝人都拉一塊表演,正經八百辦事的反而缺人了,雷大鵬一聽那是見空就鑽,興高采烈的毛遂自薦着:“叔啊,咋不叫我呢?我給你敲鑼放炮去。”“行,那走。”單長根揮着手,雷大鵬卻是沒忘賢弟,一嗓子大喊,把司慕賢也喊下來了,這哥仨,樂滋滋直跟着單長根上了停在校外的三輪車上,突突突突地冒了一股黑煙,走了……“别指望他們的心思還能放在教學上,就這樣了。”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王華婷蓦然回頭,看到班長丁一志一絲不苟的正裝,和那張少年老成的臉。也許找到可以嘲諷那三位的機會了,丁一志嚴肅地道着:“華婷,馬上實習就要結束了,我建議咱們的實習情況報告裡,還是去掉七年級的成績情況,否則的話,放到系裡得看咱們的笑話了。”“你覺得這樣……合适嗎?”王華婷訝異地問,很奇怪這位班長永遠溶入不到這個小團體裡。“有什麼不合适,我們當初來的時候就是五人小組,現在七年級由單勇代課,成績如何和我們無關,雷大鵬教的體育,勉強說得過去。”丁一志侃侃道,似乎也是從大局考慮,少了一個年級拖後腿的,八、九年級整體的水平就是一個上升的趨勢了。這意思是要把單勇排除在外。王華婷怔了怔,沒點頭,也沒有搖頭,朝着三輪車遠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這個實習的地方,變了好大的樣子,圍牆和露天的廁所整饬一新、操場樹起了自制的籃球架、乒乓球台,還有窗明幾淨的廚房,還有歡呼雀躍興高采烈的學生們,變了好多,而帶來這些變化的,似乎自己幾位隻會代課的實習生所起的作用微乎甚微。“班長,他根本就沒有在乎過咱們的看法,你這麼在乎,有必要麼?”王華婷莫名其妙地給了丁一志一句,看丁一志愣了,她轉身走了。剛到樓下,劉翠雲奔下來了,直說着單勇回電話了,說是中午沒人做飯,讓翠雲喊着班長和支書都到婚場吃去。一句聽得王華婷回頭看看班長,心裡滋味呀,那叫一個複雜。※※※“停一下,角度選正,這個順光的方向不要站人,有陰影……錄音,準備好了沒有。”“ok,可以了。”“攝像。”“再高一米……”升降台上,攝像師眯着一隻眼,從鏡裡,看到了現場圍着一圈傩戲的模拟現場,各就各位了,全身包着緞子黃的老藝人正收拾着家夥,這攝像師做了一個手勢,台下穿着馬甲,手裡捏了個曲譜、留着半長頭的導演舉手喊着:“最後一分鐘準備……各就各位,準備開始錄制。”不遠處停着大小四輛車,标着“《魅力潞州》民俗文化尋根攝制組”的字樣,一組二十餘人的小團體通過鄉政府組織了這麼一場當地的傩戲演出,這個時間不趁年節,還虧得鄉政府出面才把這些散居在各村的老藝人集中到了一起。“王鄉長,這陣容還差了點,要是再有幾百圍觀群衆就熱鬧了。”導演回頭說着,遞過支煙去,那肥頭大耳的锉個子鄉長吸溜着酒糟鼻子說着難為話回着:“不行呀,秦導演,麥收剛完,第二茬莊稼剛種,又是漚肥又是上地,那顧得過來呀,就今兒都有家結婚的,還是硬把這些吹鼓的都拉了,就這都老大不樂意呢。”沒好處鄉長才不來呢,即便是文化局打了招呼,攝制組也沒少塞好處,要不這種鄉裡自演的傩戲,你連面都見不着。“成成,就這要求,我不提其他要求行了吧,今天彩排,萬一我們還要正式錄制,總得給現場來百八十号圍觀的吧,要不沒氣氛,大衆藝術,總不能沒群衆吧?”導演軟磨硬泡,鄉長想了想,這是市文化局專程打電話安排的,倒也不好推拒,冷不丁眼光一投向學校的方向時,笑了笑點點頭:“那成,到時候讓學校放一天假,百八十号人不就全乎了。”“那我先謝謝了啊。”導演抱拳來了個謝勢,回頭喊着倒數,藝術們把手裡的唢呐、梆子鼓、铛铛鑼各持在手,随着10、9、8……的倒數聲音,一聲開始,樂聲四起。卻不料意外出來,嘭地一聲,把吹笛的老頭吓得一個激靈,嘴偏了,音跑調了。全場亂了。剛一停,又是嘭地一聲,吓得錄音師手一抖,功放裡傳來了一陣刺耳的滴聲。導演火了,回頭瞪着鄉長,鄉長緊張地一瞅,趕緊地安慰着現場道着:“沒事,沒事,村裡娶媳婦,一炮進村、二炮開路,到門口才放鞭炮。開始開始……”又是一番趕緊準備,再喊開始時,好歹有了個樣子,這是傩戲的過門調子,村戲很簡單,除了樂班就是兩位演員,正戴着大戲胡子,挂着鬼臉,攝影師把鏡頭對準了準備粉墨登場的演員,卻不料又是嘭地一聲,吓得他手一激靈,影像偏了,火冒三丈的一擡頭,叭一下子,一個二踢腳炮仗頭蹦到了腦門上,氣得攝影師叫苦不叠地喊着:“導演,亂成這樣,怎麼拍呀?”“等等,等會兒,等送親的過去再開始啊……”鄉長不叠地安慰着現場諸人,那些吹鼓的老藝人樂呵呵地笑開了沒幾顆牙的嘴,臉上皺紋擠一塊了,樂歪了。“停……”就在距離拍攝現場不到二十米的地方,迎親的隊伍停下來了,臨時司儀單長根揚着手喊着:“唢呐不開響,隊伍不上場,唢呐音不高,倆口合不好……後生們,吹起來!”一聲吹起來,這指揮得比導演還牛逼,手揮聲起,一聲高昂、激越,如金屬相刺的铿锵尖銳聲音直蹿雲端,現場不少人的精神頭被刺激地蓦地一凜,而現場的四位吹唢呐的耳朵下意識地顫顫,這音調子到高音b調了,直撩得人心往上提。一提再提還要提,音調在最高處拐了個彎,就在最高調子周圍打波折,那聲音如同群鳥争鳴、如同開懷暢笑,撩得人心跟着一波一漾,那王鄉長樂了,喊了句:“好好,吹得好。老單,這誰家娃?”聲音太高,根本聽不到鄉長喊。秦導演的眼光卻是滞在那位吹唢呐的人身上,凸着眼睛、鼓着腮幫子,這幾乎用到吃奶的力氣了,唢呐這玩意可比什麼樂器都耗力,别看不起眼的小調,就個《擡花轎》沒有年功夫你吹不成調,而詫異得恰恰就在這裡,吹唢呐的明顯年輕不大,像村裡沒結婚的小後生。調子,激越到最高處時,就見得吹唢呐的單勇一頓身,一揚頭,人轉過來了,這是全體開鑼的信号,随着一轉身,闆鼓、挂闆、大鑼、大钗、小钗、馬鑼、勾勾各種樂器驟起聲響,卻是《擡花轎》曲子,雷大鵬手裡的铛铛鑼敲得起勁,司慕賢闆胡拉得自得其樂,且吹且走,路過這攝制組一行,那喜滋滋、樂呵呵的單勇對着攝制組幾位場記的靓妞做着鬼臉、飛着媚眼,然後是腮幫子一鼓,又是歡快激越的調子領着曲頭,他整個人蹲身走路、兩腿蹲走、兩胳膊一顫顫地吹奏樣子,像隻不堪重負的肥鴨子,惹得衆人一陣好笑,比一對新人還搶眼。樂隊之後,才是牽馬墜镫的新郎、騎在馬上蓋着紅蓋頭的新娘,馬後跟着送陪嫁的娘家人,雷大鵬铛铛鑼鼓敲得興起,直蹙着步子往後退,傻呵呵地低下頭側着往裡瞧蓋頭下的新娘樣子,惹得新娘撲哧一笑,新郎瞪着眼叫嚣:“看什麼看,還想進洞房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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