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室旁邊還有幾間房,有些是客房,有些像是下人住的,不過經年日久沒有人煙,已經破敗得不成樣子了,張成嶺為了表達孝心,忙前忙後地收拾了一通‐‐雖然仍然很不堪入目,不過幾人都是慣于幕天席地的,也就就此湊合了。當天晚上,周子舒才躺下迷迷糊糊要睡去的時候,便聽見房門&ldo;吱呀&rdo;一聲開了,一絲冷風灌進來,又被那人飛快地關上,周子舒那一刻登時便清醒了,簡直睡意全無,可偏偏不知為什麼,卻沒睜眼,好像混不在意一樣。溫客行抱着被子,笑得又賤又淫蕩,站在他床邊說道:&ldo;我那房裡實在沒法住人,牆角還有個人偶,一腦袋蜘蛛網,活像個小鬼,躺在床上一睜眼就和他大眼瞪小眼……&rdo;周子舒閉着眼打斷他道:&ldo;你可以把他轉過去。&rdo;溫客行把手裡的被子放下,說道:&ldo;我對傀儡的屁股沒興趣,你往裡一點,給我騰個地方。&rdo;周子舒不言聲了,裝死。溫客行教育道:&ldo;阿絮,做人要有同情心,你口口聲聲說要積德行善,咱倆同生共死你侬我侬那麼長時間了,連半個床鋪都不肯分,合适麼?&rdo;周子舒睜眼瞥了他一下,說道:&ldo;剛才覺着不合适,現在覺着很合适……&rdo;他話音陡然止住‐‐因為溫客行決定行動快于心動,自己動手了,硬是将手從他腿彎肩膀下穿進去,将他整個人擡了起來,往裡挪了三尺,這才樂呵呵地一屁股坐下,鸠占鵲巢地躺倒。末了還發出一聲心滿意足的歎息。這床本來不小,可他一擠上來,立刻便讓人覺着簡直連翻身都困難起來,周子舒全身不易察覺地一僵,勉強做若無其事狀翻過身去,背對着他,把自己往被子裡面塞了塞,好像等不及要睡似的,卻在轉過身的瞬間便睜開了眼,隻覺得怎麼都合不上了。溫客行似乎覺得他的床格外舒服,一會翻個身,一會動一動,活像個抓耳撓腮的大猴子,偏這地方就這麼一點大,對方放個屁恨不得都能叫那床闆小地震一回,他每一個動作周子舒都感覺得到,覺得心裡忽然生出一股子焦躁,恨不能一腳把他踹下去。過了一會,溫客行終于消停了,周子舒強逼着自己閉上眼睛,企圖忽略身後的人,卻聽溫客行忽然道:&ldo;阿絮……&rdo;周子舒不理他,随後他聽見頭發和枕頭相蹭的聲音,約莫是那人轉過頭來看着他的背影,一想到這個,周子舒忽然便覺得背上不自在起來,好像有個小蟲子爬過似的,溫客行頓了頓,發現周子舒沒有要搭腔的意思,便伸出一隻祿山之爪,輕輕地搭在了周子舒的側腰上,又小聲叫道:&ldo;阿絮……&rdo;周子舒登時汗毛都立起來了,怒而轉身,罵道:&ldo;你睡不睡?不睡滾回你自己房裡跟那假人絮叨去!&rdo;溫客行枕着自己一條彎起來的手臂,側着臉,看着他,理直氣壯地道:&ldo;我在這,你居然二話不說就要睡覺,你不知道我對你心懷不軌麼?&rdo;周子舒心說這人厚顔無恥簡直已經到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地步,實在想不出要和他說什麼,溫客行那隻放在他腰上的狗爪子看似老老實實的一動不動,指尖卻有一下沒一下地在原地蹭着,周子舒下意識地便想把他的手給拍開,可一看溫客行那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便又改了主意,仍是翻身躺下去,大有就此睡死的意思,撂下一句:&ldo;你自便。&rdo;便無比有定力地挺屍去了。溫客行又鼓搗了一會,見他果然不愧是世間少有的高手,定力十足,便也在他身後無聲地笑了笑,輕輕合上了眼。直到半夜的時候,溫客行忽然覺得身邊的人幅度極輕地抽動了一下,立刻便醒了,知道這是子夜到了。許是天冷被子不保溫,睡着睡着,兩人便滾到了一處去,周子舒後背微彎,看上去就像是抵在他懷裡一樣,周子舒每日後半夜必不成眠,早就習慣,隻是睜眼聽見旁邊人的呼吸,才想起身邊還有這麼個人,自己也有些尴尬,便想不着痕迹地躲開,身上兩重内傷卻叫他提不起力氣來,隻得死死地咬牙忍着。溫客行眉頭一皺,手臂收緊了,微微擡起上身,騰出一隻手掌抵在他後心上,卻不敢輕舉妄動,隻輕聲問道:&ldo;怎麼,疼?&rdo;周子舒并不說話,隻不自覺地将背彎得更厲害,手指抓緊被褥裡‐‐每日就這子夜交替的一會最厲害,熬過了,便能自己調息,好受些。他閉上眼,寒冬臘月裡,額角冒出細汗來,盡量将呼吸放得又平又緩,可縱然如此,溫客行還是聽出他吐息之間有些不穩的顫抖。他便默默無聲地将周子舒整個肩背都攬過來,另一隻手環住他的腰,叫他的頭靠在自己胸前,像是抱着個做噩夢的孩子一樣,輕輕地安撫着他的後背。周子舒難得的順從。那一刻,他們都醒着,卻兩兩寂靜無聲,未央長夜自窗邊劃過,時間和疼痛都好像無比漫長,漫長到……非要叫人刻骨銘心一樣。周子舒腦子裡有些木然,想着白日裡互相拆台使壞,夜裡卻這樣,好像相依為命一樣,這可不是無常麼?過年溫客行說到做到,擺着那塊大石頭,美其名曰要慢慢地給龍老爺子寫墓志銘,真就是&ldo;慢慢&rdo;了,跟繡花一樣,一天刻上那麼十來個字,還要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非得押韻端正、字體風流才好,寫完了還要退後幾步,自行欣賞一番,雙手背負,搖頭晃腦,把自己當成了李杜在世似的。再看那内容,簡直是下筆千言離題萬裡,三紙看不見一根驢毛,天馬行空随意發揮,連張成嶺看了,也覺得溫前輩大約是寫這墓志銘的時候實在太過專注,以至于把龍老前輩都給忘了。周子舒年紀不大的時候就在江湖漂,向來是皮糙肉厚扛打耐揍,病病歪歪了兩天以後,就又活蹦亂跳起來,折騰得張成嶺在這山莊的小院子裡飛檐走壁,苦不堪言,小少年卻不敢有半句怨言,唯恐他師父說一句傷好了想走。可大概是這個冬天太冷了,連蜀中都被凍住,人和動物都有些懶怠動,周子舒還真就把要走的這碼事給忘了。過了臘八,過了小年,雖然這偌大的莊子隻有三個人,可依然是每天熱熱鬧鬧雞飛狗跳的。那日周子舒在溫客行懷裡縮了半宿,以至于溫客行第二日都有些誠惶誠恐‐‐他知道身上有傷肯定要受罪,卻不知道要受這麼大的罪,這一心疼起來,便将周子舒當成個瓷人似的,再不敢動手動腳地跟他瞎鬧了。可誰知他誠惶誠恐地觀察了兩天,發現這周瓷人簡直沒心沒肺到了一定的境界,是個記吃不記打的,每天破曉,疼勁過去了,他就也好像撂爪就忘一般,該打趣打趣,該罵娘罵娘,洗把臉便能洗去一臉憔悴,早飯的時候繼續下箸如飛神采奕奕,絲毫不客氣,發揮完全正常。心裡就明白,有些人天生不是嬌貴的命,憐惜他還不如去憐惜頭豬,真是浪費感情。龍孝在的時候,每個月有山下村民送物資上來,他戒心十分重,隻操控着傀儡拿東西給錢,并不見人。說話就要過年了,周子舒和溫客行研究了大半天,期間兩人唇槍舌戰無數回合,各自擁有了四五個以&ldo;廢物&rdo;為主題、形貌不一的外号之後,終于發現傀儡也不是什麼人的話都聽的,于是溫谷主隻得屈尊下貴地抱着地圖,自己摸索着去接年貨。一幫淳樸的村民每每來都隻看見假人,這回忽然見着個有血有肉的,天降一般而至眼前,以為神仙終于下凡了,還對着他那輕功卓絕轉眼便不見蹤影的背影拜了又拜。三個人便歡歡喜喜地收拾了東西,等着過年。什麼是過年呢?老百姓辛辛苦苦勞作了一整年,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盼着老天爺給留口飯,盼着年景世道平平安安,盼着一家老小到頭來都能回來團聚‐‐活着不易,盼着盼着,心裡也不是不委屈的,隻是幾千年都這麼過來,這點委屈便沉澱到了骨子裡,不再顯山露水。唯有過年這一天的時候驟然放開,噼裡啪啦地放上幾挂鞭炮,弄一回大動靜,把平時不舍得吃的東西都拿出來,要好好犒勞犒勞自己。哪怕是開春接着勒緊褲腰帶呢。一年到頭盼着這麼一回放縱,縱然是窮得叮當響,隻要還有一家人,這年夜是要照過的。溫谷主沒想到,自己有生以來竟然還有要親手操持年夜飯的一天,張成嶺以前是小少爺,雖然極力想表達自己的孝心,可奈何笨手笨腳,實在是力不從心,至于周子舒‐‐那位以前就是個大爺,現在依舊大爺着。溫客行覺着這件事很有紀念意義,于是頗費心思,忙得團團轉,先是指示張成嶺道:&ldo;小鬼,把雞宰了。&rdo;張成嶺一愣,看了看一邊叽咕亂叫的雞,又指了指自己,說道:&ldo;前輩,我……宰……它?&rdo;溫客行好笑道:&ldo;難不成還它宰你?快去,雞要早炖上,時間長了才能入味。&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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