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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客行用一種十分同情的目光看着他，反問道：&ldo;你世外桃源長大的麼？天窗的人難道都是土包子？還是我猜錯了？&rdo;周子舒嗤笑道：&ldo;我幾時承認過……&rdo;他話還沒說完，溫客行忽然出手如電，在他胸口大穴上極輕地戳了一下，若是點在别的地方，可能隔着衣服，周子舒都感覺不到，可正趕上周子舒身上乏力之極，七竅三秋釘全都出來鬧騰，一直勉勵壓制着，被這極輕地一按，簡直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疼得立刻悶哼一聲彎下了腰：&ldo;你……&rdo;隻見溫客行磨蹭着下巴，頗有幾分深意地道：&ldo;你這内傷倒嚴重得很，眼下卻還有這樣的身手，天窗不可能會放過你。不過傳說七竅三秋釘是最要命的東西，也不可能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我看你能吃能喝能跑能跳，精神得很，雖然人有點傻，可也不是中了那鬼釘子的傻法，難不成是我真的猜錯了？&rdo;周子舒大汗淋漓，還不忘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ldo;溫……客行，我……操你祖宗……&rdo;見他不再裝模作樣滿嘴之乎者也溫兄長在下短的，溫客行雖然挨罵，也莫名地覺得有種成就感油然而生，于是不動如山地說道：&ldo;我祖宗不知姓甚名誰，早已作古，恐怕不成。你若把易容洗了，讓在下一睹真容，若是美人，在下倒可以以身相許。&rdo;周子舒死死地咬住牙，把腰彎得像個大蝦米，忍着疼努力調動内息壓住那些要造反的釘子，聽見他還在一邊喋喋不休，終于忍不住暴躁地出言打斷：&ldo;你他娘的閉嘴吧！&rdo;溫客行就閉嘴了，毫無負罪感地在袖手旁觀。不知過了多久，周子舒才睜開眼睛，眼中還有血絲，隻是旁人看不出他真實臉色如何，不過也知道是不好看的，說道：&ldo;天亮了。&rdo;七竅三秋釘平息下去了，便是外面天已經破曉了‐‐兩人在這詭異的地穴中整整被困了一宿了。溫客行像是和他比着不着急一樣，聞言點點頭：&ldo;看來那人多半是故意将你引進來的，存心要将你困死在裡面了。&rdo;&ldo;将你。&rdo;周子舒道。&ldo;分明是你，我是好人。&rdo;溫客行斤斤計較。周子舒懶得理會他，扶着地穴的土牆站起來，靠在那裡，琢磨着如何出去，隻聽溫客行又在一邊問道：&ldo;周絮，你怕死不怕？&rdo;周子舒道：&ldo;怕。&rdo;溫客行像是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隻聽周子舒一本正經地道：&ldo;我積德還沒積完呢，現在下去，閻王下輩子不定讓我投個什麼胎。&rdo;溫客行想了想，斷然道：&ldo;那你以前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rdo;然而還不等周子舒回答，他便異常認真地又問道：&ldo;若你本來不是什麼好東西，這會才想起積德行善，還管用麼？&rdo;周子舒直起腰往一個方向走去，順口道：&ldo;怎麼不管用，你沒聽說過&lso;放下屠刀，立地成佛&rso;麼？&rdo;溫客行忙起身跟上，嘴裡說道：&ldo;你去哪裡？&rdo;&ldo;吃狗肉。&rdo;周子舒道，&ldo;如今那人隻是把我們困在這地方罷了……&rdo;&ldo;把你。&rdo;溫客行更正道。周子舒翻了個白眼，繼續道：&ldo;那畜生個頭不小，也夠吃幾天的，再不行還有河裡的東西呢，反正餓不死，不管那黑衣服的是個什麼東西，到時候定然會出來相見。&rdo;溫客行大驚失色道：&ldo;你昨天還嫌河裡的水髒，今天就要吃水裡的沒殼王八？！&rdo;&ldo;所以你打算讓自己餓死，然後讓沒殼王八來啃你？&rdo;周子舒斜睨了他一眼，總結道，&ldo;溫兄真乃聖人也。&rdo;地穴中沒有光，好在周子舒本是打算深夜出走的，身上火折子有好幾個，還有個劫富濟貧來的小夜明珠，雖然極小，隻能發出一點微光，也足夠兩人目力勉強視物，他半張側臉被夜明珠的微光映着，正好溫客行看不清他那叫人倒盡胃口的臉色和五官，唯有一雙極亮的眼睛，斜斜地望過來，帶着種說不出的戲谑玩味。那眼神竟頗為熟悉。溫客行想了半晌，也沒想起自己是從哪個美人臉上見過這樣的眼神，一時沒接上話。兩人便沉默下來，周子舒的耳朵就在那刹那間捕捉到了一個不同于自己、也不同于溫客行的輕淺的呼吸，他無聲地笑了笑‐‐果然，有人聞言便沉不住氣了。然後他在那河邊站住，彎下腰去，先是用河裡的水洗洗手，順手掐住一個企圖在偷襲的怪物的脖子，将它整個拎上來，狠狠地慣在地上，那怪物吭都沒吭一聲便斷了脖子死了，周子舒捧起一點水，慢條斯理地喝起來。溫客行本來也是個混不吝的光棍，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用腳尖挑起怪物的屍體，踢到一邊，也學着他的樣子，喝了幾口河水潤喉。就在這時，後背一道勁風襲來，溫客行早料到似的，不慌不忙地錯步閃開，一柄鋼刀擦着他的衣角落入水中，&ldo;通&rdo;地一聲，周子舒便大笑起來，豎着手在一邊看熱鬧：&ldo;你看，溫兄，我說是沖你來的吧？惹的人家這樣挖空了心思要幹掉你，你肯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rdo;地穴四處的角落裡都有鋼刀射出來，而那些鋼刀暫時忽略了周子舒，直取溫客行，幾乎交織成了一片刀風劍雨‐‐溫客行卻不顯狼狽，他輕功竟比周子舒想象得還要高明。隻是心裡大罵‐‐這姓周的男人一句話也得報複回來，小肚雞腸至極，何止不是好東西，他簡直不是東西。溫客行擡手打飛一柄鋼刀，那刀刃正擦着周子舒的褲腿釘到了地上，說道：&ldo;見死不救，周美人，你就是這樣積德行善的麼？&rdo;脫困周子舒的目光從他身上掃過，慢吞吞地說道：&ldo;我看你一點也不像快死的。&rdo;他這話還沒說完，好像為了配合他似的，隻見溫客行忽然悶哼一聲，彎下腰去，一柄鋼刀生生地沒入他的身體，外面隻留了個刀柄，他面色慘白，從嘴裡擠出一個字：&ldo;你這……&rdo;周子舒先是一愣，然而下一刻，他忽然往相反的方向掠出去，那角落裡有黑影一閃而過，地道裡極狹窄，那人甫一露出形迹，登時便被周子舒看見，一掌劈過去，那黑影躲閃不及，倒退四五步，随即噴出血來，連他臉上蒙面的面罩都染紅了，卻能爬起來接着跑。周子舒&ldo;咦&rdo;了一聲，發覺自己之前打在他身上的松子或許不是力道不夠，而是這人特别禁得住揍。忽然一道影子鬼魅一樣地冒出來，一把捏住黑衣人的脖子，将他整個人舉了起來按在牆上。黑衣人大驚：&ldo;你……&rdo;溫客行歪頭一笑，擡起另一隻胳膊，用腋下夾住的鋼刀應聲落地，連他的衣服都沒劃破。周子舒在一邊懶洋洋地說道：&ldo;這你也能信他的，我還頭一次看見這麼笨的兇手。&rdo;溫客行聞言，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笑道：&ldo;倒不是他不行，是你老兄眼力太好，若不是你身上有傷，隻怕……&rdo;他搖搖頭，沒說隻怕什麼，手上加力，那黑衣人喉嚨裡發出&ldo;咯咯&rdo;的聲音，露出來的一雙眼睛卻透着難以名狀的驚恐。溫客行伸手在那黑衣人身上摸了摸，口中輕哼道：&ldo;金絲軟甲……好東西，擱在你身上，浪費了。&rdo;這時黑衣人勉強吐出幾個支離破碎的字：&ldo;主……是……嗷……&rdo;溫客行笑了一下，隻聽&ldo;咔吧&rdo;一聲，那黑衣人劇烈地抽搐一下，不動了。周子舒一言不發地看着他眨眼功夫，什麼都沒問，竟将這人殺了，眼色沉了一下，想到了什麼，雙手抱在胸前，往後退了一步，靠在地穴的牆上。溫客行伸手揭開黑衣人的面罩，将此人全貌露了出來。隻見他大概四十來歲，身形瘦小，兩頰的橫肉卻鼓了出來，右臉上有一大塊血紅的胎記，一雙耗子眼，蒜頭鼻子，張開的嘴唇還露出兩顆龅牙。溫客行打量了他半晌，忽然點評道：&ldo;此人竟長得如此鬼斧神工，真是該殺。&rdo;然後他擡頭對周子舒笑笑：&ldo;周兄，你說是不是？&rdo;周子舒道：&ldo;你真太不是東西了。&rdo;溫客行忙擺手抱拳道：&ldo;不敢不敢，承讓承讓。&rdo;周子舒冷笑了一聲，徑自走過去，在黑衣人的屍體上翻找起來，他心裡其實有很多疑問，比如很多年前就已經消失在江湖中的黃金軟甲是怎麼到這個人手裡的，比如這死人到底是不是吊死鬼薛方，比如那河裡的東西是怎麼弄出來的，到底是不是人，比如……然後他三兩下地扒光了屍體的衣服，在屍體後腰上，找到了一個青面獠牙的鬼面紋身，周子舒動作一頓，便知道這人是如假包換的惡鬼衆之一。吊死鬼？吊死鬼薛方竟然是個龅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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