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青自然不敢再說什麼,心裡雖記恨崔紅,這時也隻好忍了,與其餘幾個人一道退下。鳳箫也悄然退出,還細心将門帶上了。這時候,沈獨盯着翻開的書頁,隻覺得原本條理清晰的一字一句都在紙頁上跳了起來,半點看不進去。心裡煩躁。那一股奇異的邪火冒上來,讓他心裡憋着。在回來的這些天裡面,他都在刻意地遺忘,偏這一封來自天機禅院的、由慧僧善哉所寫的信,打破了一切的假相,攪亂了他虛假的平靜。“嘩啦”地一聲,沈獨終是不耐煩地将手中的書冊扔了出去,砸到前面的書格上,倒落了一片的真本古籍。也倒落了那一卷已經被他收起來的畫軸。自千佛殿中盜來的檀香佛珠就在手邊,他在書案後面坐了很久,才克制住了走過去将那畫軸撿起來打開的沖動,反将這一串佛珠抓了起來。幽微的旃檀香息,一時又沁入心神。沈獨竟奇異地覺得自己平靜了些許。他眨了眨眼,目光幾經閃爍,終于還是用力一扯,竟将穿着這一串佛珠的細繩扯斷,“啪嗒嗒”所有渾圓的佛珠頓時散落一桌,還有少數幾顆滾到了邊緣。早在千佛殿時,這佛珠裡暗藏的秘密便已經被他發現,隻是明明也曾對這三卷佛藏萬般垂涎,渴盼無比,希冀着它或許能解六合神訣的反噬;可真到了帶着這東西回到間天崖上的時候,又怎麼都提不起去看、去鑽研的興緻。以至于有那麼刹那——沈獨都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丢了魂,換了人,還是忽然不怕死了?“一句西來還送去,燃燈隻在此中央?”“嗤。”“人話都不會說!我倒要看看,這傳說中的三卷佛藏,到底是不是有那麼厲害。”舊竹林┃那竹海深處的竹舍,卻是再也未曾踏足了。“混沌初開,乾坤始奠。氣之輕清上浮者為天,氣之重濁下凝者為地。日月五星,謂之七政;天地與人,謂之三才。日為衆陽之宗,月乃太陰之象……”聲如冰泉,低沉清潤。距不空山十餘裡處這一座小村落茅屋裡,着一身雪白僧衣的僧人口中吟誦,如玉般清隽的面容上,卻隐隐透出幾許蒼白。這實在是一間簡陋極了的茅屋。屋頂上蓋的是茅草,屋裡面的桌椅也都高矮不一,但全部似模似樣地擺上了裝訂成冊的書卷,七八個五到十二歲不等的小孩子都坐在桌後,專心緻志地聽着。隻是在聽完之後,還有些不明白處。距離僧人最近的一個濃眉大眼的小胖子眨了眨眼,忽然把手舉起來,問:“善哉師傅,‘五星’是什麼意思啊?”被人忽然打斷,僧人面上也不曾露出半點的愠色,反而寬容地微微一笑,答道:“五星者,便是天上的五顆星辰,名曰‘辰星’‘太白’‘熒惑’‘歲星’‘鎮星’,對應的乃是金、木、水、火、土五行,與喻示陰陽的日月一起,并稱為‘七政’。”“那‘五行’又是什麼?”小孩子們的好奇心都是很重的,聽到不懂的便發問。于是僧人又将“五行”的諸般來曆一一講解,從頭到尾神色間未有半分不耐之色,顯得溫和寬厚。如此拓開來講,不知覺外面已薄暮昏昏。僧人收了自己的書卷,見着時辰不早,便準備結束了這一堂課回山門去。臨走時候幾個小孩子都問他明天還來不來。他便笑着回,要來的。村落中的長者估摸着時辰來找他,想請他留下來用一頓齋飯,已答他遠來教書的恩情,但被僧人婉言謝絕。“多謝施主好意,但院中還有晚課,今日便不多留了,貧僧改日再來。”雙手合十,打了個稽首。僧人的輪廓在外面昏沉沉的夕照下,被打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芒,看着倒越發讓人疑心他到底是個真實的人,還是那天上的神佛了。挽留他用齋飯的老者看着他,一雙老邁的眼底是純然的敬重,也學他模樣還了一禮,這才道着“有勞”,一路将人送至了孤村的村口,看人去了。冬山如睡。這些天來,天氣已經轉暖了不少,但不空山這一片山脈到底偏北,所以昨夜料峭風寒,下了一場雪,在這山間蓋了薄薄的一片。唯有不空山上,還是沉凝的蒼翠。一身雪白的僧人也不趕路,隻如常人一般在逐漸昏暗的天光之中行走,翻越了幾座山嶺,才到了不空山後山的方向。隻是沒想,還沒等他上山去,山上小徑倒是下來了一人。身上穿的是禅院裡小沙彌穿的藍灰色僧衣,也不是很高,十三四歲模樣,腳步還急匆匆的,模樣挺機靈。是宏本。禅院裡要矮他一輩的晚輩。遠遠看見僧人他便眼前一亮,忙跟他揮手:“善哉師叔,善哉師叔!方丈正派我去找您呢!”僧人在山道上停下了腳步。生長着青苔的舊石階縫隙裡還淌着剛化不久的雪水,浸得苔痕深綠,階邊的野春蘭則向着石階另一側張開了自己的花萼。他問:“方丈尋我何事?”“您白日都去村子裡教他們讀書寫字了,怕是不知道,江湖上可出了一件大事,還關系到咱們禅院。”宏本雖在禅院中修行,可畢竟還是個小孩子,一說起江湖上那些個腥風血雨來,眼睛裡都帶着一種顯而易見的向往和興奮。“聽善明師叔說,有一個蓬山的很厲害的人,叫顧什麼的,找到了武聖的後人。可師叔你猜怎麼着?這個武聖後人竟然在半路被妖魔道上那個大魔頭沈獨劫走了!現在江湖上傳得一陣風一陣雨,方丈傳了人在他屋裡議事,也讓我來找師叔你,請你過去。”武聖後人。還有大魔頭沈獨。僧人聽得這些名字,面上忽多了幾分怔忡,接着才念了一聲:“是嗎……”宏本才入禅院不久,但對這一位善哉師叔從來都是敬仰有加,當下也沒覺出他有什麼不對來,隻眨了眨眼,好奇地問道:“師叔,你說那魔頭是不是真有那麼厲害呀?難道真連傳說中的蓬山第一仙也打不過他嗎?他劫走了武聖後人,又到底是要幹什麼呀?前陣子他不才從千佛殿……”話說到這裡,宏本忽然心頭一跳。千佛殿那件事累得善哉師叔為方丈他們責罰,不僅在戒律院受過了懲,還在思過崖下面壁了整整三日,昨日才回來。對整個天機禅院的弟子而言,這幾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大部分人眼底的善哉,不管性情為人還是佛法武學,都是千中無一萬裡挑一的好。可以說,在他們印象裡,他與懲戒二字扯不上半點關系。可那一回……方丈的話,說得卻是難得地重。更要緊的是千佛殿這件事,不僅被人闖入了,而且是被人二次闖入。至于有沒有拿走什麼,宏本便不知了。他隻知道,有關于千佛殿内到底是不是有東西失竊這件事,隻有天機禅院少數人才清楚。其實大家夥兒都暗中猜測,千佛殿裡能藏什麼?無非就是那三卷佛藏罷了。若有東西失竊,必非此物莫屬。但偏偏此物幹系重大,任由衆人如何懷疑,也沒透出半點确切的風聲來。包括江湖上都有不少人覺得是他們禅院承擔不起佛藏失竊的後果,故意在此事上隐瞞,未将真相告知所有人。可這話是萬不該在善哉師叔面前說的。宏本心裡後悔極了,原本心裡裝了一籮筐的話想要問,現在卻都問不出口了。好在僧人并沒有如他所擔心的那般輕易生氣,甚至就連方才那一點點異樣都收了起來。他朝宏本淡淡地笑了一下,便往前走去。“既然方丈還等着,還是趕緊過去,才能知道事情到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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