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箬不回答了,潔白的牙齒微微咬着下唇,讓唇色出現了深淺的變化。楚未伸手摸了摸她的面頰,&ldo;跟着姓高的出來,你還專門化了妝啊。&rdo;柳箬将他的手擋開,隻是悶着不應。電梯裡又上了其他客人,楚未護着柳箬,不讓其他人将她碰到,而這一對俊男美女,也是十分惹人注意的,有乘客不時偷偷打量兩人,楚未發現了這些人的目光,随即伸手将柳箬摟到自己的懷裡,讓她将臉埋在自己的肩膀上,以免總被人打量。等坐進車裡,楚未開上暖氣,這才問道:&ldo;想去哪裡?&rdo;柳箬感覺頭腦昏沉,大約是前一晚凍到了,又憂思傷心傷身,早上起來時,精神就不大好,而且臉色還過分蒼白,是化了妝後才好些了,此時就更覺得精神不佳。她擡手揉了揉額頭,說:&ldo;我想回去了。&rdo;楚未看出了柳箬的精神萎靡,本來還有些惱怒她和高士程在一起,此時也隻剩下了心疼,說:&ldo;還沒有吃飯,我們去吃東西吧。我說過,我幫你查當年的事,讓你不要再和高士程接觸了,你為什麼完全不聽我的話,一意孤行,你總是這麼犟脾氣。&rdo;柳箬卻說道:&ldo;謝謝你。但我想,即使是你,當年的事情也不好查了。再說,這是我爸爸的事,我作為他的女兒,弄清楚他的死因,是我的責任,也是讓我真正安心,接受他已經死亡這個事實的唯一辦法。這是我的事,應該我自己去做。&rdo;楚未擡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發現她的額頭有些燙,于是,他又探了探自己的額頭,這才确定柳箬的确是在發燒,他剛才抓住她的手時,就發現她的手發燙,他當時還以為她是緊張所緻。楚未說:&ldo;你在發燒,是不是?這麼冷的天,你穿成這樣來陪姓高的,你還真舍得自己。我們先去醫院吧。&rdo;柳箬以為自己隻是感冒,但是沒有想到自己已經發燒了,她皺着眉說:&ldo;随便去藥店買點藥就行了,我不去醫院,去醫院太麻煩了。&rdo;楚未便說:&ldo;好,那我們先去買藥。&rdo;他開着車從地下停車場駛了出去,車開得很平穩,柳箬靜靜靠着椅背,不時看楚未一眼,她本來以為楚未會大發雷霆,畢竟柳箬見過他真正發怒的時候,他曾經把他的前女友谷雨嫣推到了地上去,還罵她很難聽,沒想到他此時毛毛雨一般地說幾句就好了,柳箬本能上提起的心就放了下去。随即,她想她竟然是如此地害怕楚未生氣。楚未的商務車進入了車流,行車如龜速,他又不斷地看路邊的商店,想要找到一家藥店,柳箬說:&ldo;我知道我家小區外面有一家藥店。&rdo;楚未卻說:&ldo;我住處外面也有一家,還有診所。而且距離這裡比較近。&rdo;柳箬輕聲嘀咕:&ldo;我不去你家。&rdo;楚未說:&ldo;為什麼。我們應該去診所裡讓醫生看看,隻是買藥,不放心。&rdo;柳箬說:&ldo;買一盒白加黑就行了。&rdo;楚未強硬地道:&ldo;不行。&rdo;柳箬轉頭盯住他,但楚未一點也不放棄原則,說:&ldo;必須讓醫生看看。&rdo;柳箬氣悶地不理他了,而且她現在大約是在受冷了之後又被車中的暖氣激發,頭痛欲裂,她抿着嘴唇閉上了眼睛。楚未趁着紅綠燈又摸了摸她的額頭,說:&ldo;是不是頭痛得厲害?&rdo;柳箬不應,他就自顧自說道:&ldo;你看你才穿多少,你這襪子這麼薄,不凍到才怪。還有就是你爸爸的那件事,你去接近高士程也沒有用,他不可能告訴你。我從别的地方,反而可以查到一些真相。再說,我查我嶽丈的事,難道理由不正當。&rdo;柳箬不滿地哼了一聲,楚未說:&ldo;總之,就這樣決定了。再說,你想接近高士程,怕也困難了,他不會為了你和我鬧矛盾的。&rdo;☆、柳箬閉着眼睛,并不回應楚未那話,楚未比起氣惱柳箬的這種非暴力不合作,更加擔心她是悶着去幹傻事的人。楚未的車又被堵在了紅綠燈路口,他便伸手去握柳箬的手,柳箬發燒,手心熱得厲害,他心疼地道:&ldo;你總是這麼犟,我沒有遇到過比你還犟的人,男人裡都沒遇到。人活到這個年齡,照說,都該知道在某些事上選擇妥協才更好,你卻是和小時候一樣,沒有一點變化。&rdo;雖是抱怨,但語氣卻是心疼憐惜的。柳箬還是沒有出聲,但她睜開了眼睛,看了楚未一眼,她的眼睛在這樣陰沉的雨夾雪天氣裡,顯得格外深黑,但依然純淨無暇,她似乎是不滿意楚未那話,所以眼神裡帶着控訴的嬌意,這甚至是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她在楚未面前不經意地總顯出妩媚的一面來。楚未被她這一眼看得心神蕩漾,簡直想狠命親她,但這顯然不現實。而且突然,柳箬降下了車窗來,寒風夾着細雨和碎雪飛進來,柳箬凍得打了兩個噴嚏,楚未馬上要關上窗戶,說:&ldo;做什麼開窗。&rdo;柳箬卻道:&ldo;不要關。&rdo;又朝車外面喊道:&ldo;這裡要兩隻。&rdo;一個面色被凍得發紅發紫的男孩子跑過來,把兩根塑料小紅旗遞給柳箬,很感激地說:&ldo;阿姨,五塊錢一個。&rdo;柳箬已經在掏錢包,楚未知道了柳箬的用意,前面紅燈還有幾秒就要變綠了,楚未趕緊開了車上的櫃子,裡面有整鈔一大疊,還有不少零錢,楚未拿了一張一百的遞給柳箬,示意他給那個男孩子,柳箬卻從自己的錢包裡拿了一張十塊的給那個男孩子。男孩子接了錢,就跑回車道外去了。柳箬這才關了窗,手裡拿了兩隻很小的質量很不過關的小紅旗在手裡,楚未将錢放回小櫃子,開車離開,他說:&ldo;為什麼不接我的錢買。&rdo;柳箬看着他道:&ldo;他要找錢會耽誤時間,要綠燈了。他在路上留着找錢不安全。&rdo;楚未實在沒想到是這個原因,他剛才在小櫃子裡看到了好些張十塊的,他拿十塊的也可以,拿一百不過是想把另外九十做小費,他當然知道,柳箬開窗買這種沒有什麼用處的小紅旗,不過是可憐那個孩子,但哪裡想到,柳箬沒有給人小費的習慣。他說:&ldo;不讓他找零不就行了,這麼冷,穿那麼少來攔車賣這個,小孩子也真可憐。&rdo;柳箬卻很正經地說:&ldo;不要給他這麼多小費為好,我們給了,他會高興,但是别人買不給的可能性會更大,這反而會讓他埋怨其他客人的不大方,我覺得這樣不好。他還小,不要讓他總有别人都應該慷慨的思想。而且這麼小這麼冷來賣東西,也許是被人販子脅迫的呢,給太多也沒有用處,别人會把錢拿走,還會把他下次要賣出的份額提高,讓他以後會更艱難。&rdo;柳箬語氣很淡,大約是在生病,也透着弱和傷心無力。她的眼角眉梢都帶着一種悲憫的傷懷,楚未從前從未見過的,她的另一面。她以前最疲憊困倦的時候,眉宇間都帶着一種從容的堅毅和執着,讓她在知性和柔和裡依然透着不可侵犯的傲然。楚未說:&ldo;你病了,不要想這些。再說,你腦子裡為什麼總分析這些呢。&rdo;對楚未,他不會想這麼多。給小費,給路邊乞讨者錢,不過是他順手的事。這些依靠這種辦法為生的人,他們有自己的生存方式,而且定然也明白,有時候收獲會多些,有時候少些,這是正常現象,根本不會想太多。誰會去思考柳箬想的那些。但柳箬說:&ldo;沒有辦法看到别人的困苦而完全不往心裡去,有時候,我想我個人的困難和辛苦,和這個社會上大多數人比起來,根本什麼都不算。我應該活得豁達些,但是,又想,我們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他們不能替代我,我也無法替代他們,所以,我竭盡全力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rdo;楚未從前是個很毒舌嘴賤的人,而且往往覺得那是自己的真性情,能夠對人和事看得精辟入理,剖析得讓人辯無可辯,這甚至在成就他的驕傲,當然,也體現了他的驕傲。随着時光流逝,他成長為目前的楚未‐‐他覺得自己的确要用成長這個詞,他從柳箬身上看到人生是一條無時無刻都需要學習、探索、觀察、總結、反思、成長的道路,所以至今,他雖然總受人奉承高捧,也覺得自己是如小學生一般,需要不斷反省、學習、明理和成長的。他即使在那些放蕩不羁的哥們們跟前,依然經常體現他嘴毒和帶痞氣的一面,但其實他已經不會如小時候那般認為用精辟诙諧的詞句嘴毒是一件體現自己魅力的事,他不需要這種傷人的如花孔雀一般的展示自己與衆不同的詞句來顯示自己的魅力,反而,懂得謙遜和成全别人的顔面,是難得的好品質。若是是别的人說柳箬這話,而恰恰楚未還處在尚未明白謙遜和成人之美的涵養時,他一定會嘴賤地說:&ldo;你自認為比别人活得成功,其實那些人說不定還在心裡笑話你是不切實際的傻逼呢。&rdo;但現在楚未卻隻心疼起柳箬來,說:&ldo;你已經做得夠好了,我希望你能好好休息,我希望你可以讓我陪伴和照顧你。&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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