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昱起初是不信的,還當他們在拿渺渺的事玩笑,胡言亂語。直到冷靜後聽了詳細,又看到被他們截下的宋府信,才确信這是真的。那一刻宋老爺整個人欣喜似癫狂,害沈青洵的手下擔心他真要發瘋,都差點要将他打暈了。那模樣,要真是一開始就告訴他,所有未愈的傷口估計都得重新崩一回。少爺果真明智。宋老爺癫狂之後,第二天就如同變了個人,籠罩了多年的頹色一掃而空。舞起長槍都虎虎生威,仿佛有了當年風采。彼時大越軍中,他正處于個失蹤的狀态。鞑靼見人被救走,自然當是大越軍做的,對陣之時免不了怒罵。定安侯聽着不像是假的,便确定宋安昱是從俘營裡逃出去了。然而自那之後他依舊行蹤不明。不管是逃出去傷重無法回來,還是做了逃将,都不是件好事。定安侯正愁着呢,人就突然回來了,瞧着精神奕奕,活像是年輕了好幾歲。未免宋老爺解釋不清,多出個與鞑靼有染的嫌疑,沈青洵是給父親留了信的。定安侯看到什麼正好聽說,碰巧經過,什麼随手的字眼就氣得眼皮子直跳。跑敵軍窩子裡救人,簡直胡鬧,這小子膽子也太肥了!至于宋老爺,既然是傷重無法及時歸營,也就有證可依了。而回來的宋老爺與先前判若兩人,勇猛之勢難擋,是以才有了信中寫的那些。為免宋初渺擔心,之前的兇險沈青洵自然不再去提。他看着她的神色正溫和,突然不知怎的,嘴角抿下,笑意頓時淡了下去。沈青洵忽然想到,宋安昱一旦回來,就定然會把宋初渺接回宋府去。雖說早知宋初渺是沒有理由在外祖家長期暫住的。可這個認知還是令他十分不痛快。宋初渺看完信,又重新整齊疊好給表哥。不過表哥沒接,似乎是想什麼出了神,臉還是冷着的。沈青洵正在暗自估算着北境戰事結束與大越軍回京最多能剩多少日子。算來算去,算得人煩躁陰郁。正琢磨着要不要找人在半道上拖他個一兩月時,發現宋初渺在揪他袖口。沈青洵看去,見她在打量他,如稚子般清亮的眼眸裡潋滟着他的模樣。阿姐的話似又在耳畔響起,沈青洵擰眉沉吟一瞬,把她塞回來的信推去一邊。扯過一旁專為宋初渺備着的筆墨紙張。宋初渺看了眼被塞進手裡的筆,愣住,疑惑地擡頭看他。而沈青洵筆直端坐,神色淡淡瞧不出什麼來,像是随意般地出口,問的卻是:“你說,表哥好不好?”宋初渺愣了下,然後點點頭。表哥好的呀,表哥很好的。沈青洵卻不以為意道:“點點頭容易,我看你心裡卻不見得真這麼想。”宋初渺聞言抿了下唇,搖頭,眼神有些無辜。不是的,她是真心覺得的。沈青洵一頓,隻因她這委屈的小神情,就同幼時他戲弄玩笑她時一樣。他經不住連聲音都低沉了幾分。“那你說說,表哥哪裡好?”宋初渺似為了證明自己是真心的,提筆便寫。“好就是好呀,很好很好很好的!”一連寫了幾個很好才收筆。然後再去寫表哥好在哪裡。沈青洵緊盯着她落下的筆尖,以為她會寫他将她救出很好,被惡奴欺負時為她撐腰很好,帶她習字看書很好。但意外的,宋初渺寫下的卻是什麼表哥溫柔耐心之類的。不是他對她好所以才好,而是他原本就很好。沈青洵一看自己先笑了。旁人若是看見了,定然無言以對。沈三公子和這些詞絕對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怎麼能聯系得上?他想起小時候,一開始便是這小表妹愛粘着他,而他嫌煩人,一個好臉色沒給過。他沒對她好的時候,她就覺得他好了。沈青洵疑道:“小時候總兇你,欺負你,不覺得我壞?”宋初渺寫道:“不壞的。”記憶中的三表哥,模樣同現在沒甚變化,隻是小了好多。她那時候就覺得,小時候的表哥性子太别扭了,又容易害羞。人多了不自在,所以他總是一個人樹上屋檐,沒人的角落裡待着。會怕不見太久舅舅舅母擔心,所以他們多喊幾聲,哪怕很不樂意也會臭着臉出來回應。二表哥他們玩的蹴球飛不見了,他嘴裡嫌棄蠢,最後那蹴球還是會從某個角落裡滾出來。住在定安侯府的這陣子,宋初渺意識沒之前那樣迷糊了,也漸漸能記起來一些事。她随爹娘來侯府玩,總喜歡找表哥跟着他。可他就總裝得一副兇兇的樣子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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