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喝水,我最讨厭喝水了,水很難喝。」顧政略略皺眉,像個小男孩一樣地說着。顧政見她沒甚麼反應,忍不住又說:「你呢?你覺不覺得水很難喝?」她擡眼看了看那飲料,心情複雜,一時回答不上來。現在大概是不管喝甚麼,她都喝不出味道來了。就這樣懷抱着心事忐忑不安的宋程程,接下來的幾天總是恍神不在狀态。她總是會有意無意的想起那天在籃球場邊的畫面,又會想起那女孩子的臉,有時候她會跟自己對比,便覺得自己沒有甚麼比得上別人的,心底莫名的便湧現不可壓抑的自卑感,以至於她上課總是不在狀态,有一天連數學作業都忘記了帶,到了第二天才在小休的時候去了老師的辦公室補交。離開那邊後她便往回走。沿路盯着樓梯邊的窗戶看得出神,以前她沒有留意過的,現在才發現這窗戶有點像舊式電影裡的設計,棕色的長形窗框,有些窗戶被支了開來,模模糊糊的看得見外面搖晃的葉子。從這裡看出來,外面好像是白與綠的世界。宋程程扶著扶手繼續走着,走到最後一級的時候,卻猛地剎住了腳步。她聽到顧政的聲音,隔着一個轉角,還有一個陌生女生的聲音。「你有甚麼要說的嗎?我要去打球了。」顧政笑了笑,語氣聽起來并沒有不耐煩。聽說要是有人礙着他打球了,他便會心情不好,也可能說話的語氣會比較沖,然而現在的他并非如此。她想,總是會有些差別待遇的。「學長……」女生支支吾吾。「你可以跟我交往嗎?」宋程程躲在轉角處,手撐着牆壁,頓時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得十分可怕。在顧政沒有給出确實回答以前,她的周圍都是死寂一片。她可能比那個女生更想知道他的答案。而且下意識她就能猜到那個女生是誰。隔了好一陣子,才聽見顧政道:「學妹,你不是我喜歡的那類型啊。」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抱歉,但因為他說的這句話,宋程程覺得自己的心瞬間變得光亮起來,就像是忽然有人為她打開了一扇窗,透進了明媚的陽光。「學長,那你喜歡的是甚麼類型的女孩子?」她锲而不舍地問道。顧政沒有确實想過這個問題,見對方好像非要得到答案才死心的樣子,於是想了想,這個問題也沒有多難答。便答道:「我呀,我喜歡漂亮的,身材好的,不喜歡太扁的女生,這樣懂嗎?」那女孩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材,的确是一看就能直接看得見地闆。她忽然間明白了為甚麼他能拒絕得這麼直接了。因為是完全不一樣的類型,所以他的回答連想都不用想啊。那個女生沒有再說甚麼,轉身離去,傷心地在宋程程的身邊走過,下了樓梯去了。宋程程隻覺得自己的心情就像在坐過山車一樣,一下子被拋到接近天邊的位置,一下子又毫無預警的被甩到最低點。雖然顧政說的那番話有點直接,甚至有點低俗了,但她也不自禁的往下看了一眼,自己也是甚麼都沒有,沒有前凸後翹,身材一點都不好,長得又矮,哪裡能進得了他的眼?一想到這裡,她與生俱來的自卑感便像一頭兇猛的野獸将她吞沒。她隻敢偷偷探頭出去,看着顧政林天宇他們走遠的背影,卻發現自己已經沒有追上去的勇氣了。她曾經嘗試過鼓起勇氣的。她擺脫了所有使自己遲疑的恐懼,試着和他走得越來越近。但她現在才知道,這本來就是從一開始便不可能的事情。正因為這樣,所以就算走得再近,也終有一日會被他推開。因為從一開始,她便不是他喜歡的那類型。這個根本性的問題,是無法找到任何解決辦法的,就像被困在沒有出口的迷宮一樣。從那天起,宋程程便有意無意的跟顧政保持著距離,和他說的話也變少了。而且話也總是挑緊要的說,去補習班時也總黏在李少艾的身邊,和之前完全不一樣。即使顧政再粗心大意,也察覺到了這變化。到了三月的某個星期三,顧政特別找了借口支開了李少艾,和宋程程一起去補習班,兩人終于有了單獨相處的機會。「你最近是不是有甚麼不開心的事?」顧政低聲問宋程程。宋程程扯了扯嘴角,說:「沒有啊。」「那是不是有甚麼壓力?」他緊接着又問。「也沒有啊。」顧政低頭注視著她,他向她走近一步,她便似乎是不著痕迹的往旁邊移。即使那裡是陽光直射的地方,她甯願躲到陽光下去,也不願走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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