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國公主……”她們對她行禮,以為她剛剛才來。沒有人能将她和摘星樓裡那一團血肉模糊的僵屍聯系在一起。倒是春玲和秋玲在杜宇來時已經震驚過了,所以,隻是謹慎地迎着她。她微笑,不以為意。餞别晚宴,滿桌小菜全是錦葵平素喜歡的。象牙杯裡,滿滿地全是甘甜的燕窩,子昭滿面笑容:“燕窩全部吃完了,下一次貢品再來,我就派人給你送去。”錦葵凝視他。他意氣風發,勇武陽剛,隻是眉梢眼角之間有消瘦和疲倦之色,畢竟,這一年多以來,他沒日沒夜地照顧,而且,早前他自己也受了重傷。甚至于當初和魅兒、果妨等人周旋時,她們為他下的毒,防不勝防,多多少少也對他身體造成了損傷。可是,他渾不在意。他興緻勃勃:“錦葵,你嘗嘗這道菜,這道菜叫做‘郜羹’,是商湯開國名臣伊尹當年開創的新菜。據說,伊尹最善烹饪,是當時天下最有名的廚師和美食家。這道菜是用天鵝肉做的……”他把菜盛在她面前,可是,她食不下咽。他看出她滿腹心事,停下筷子,“錦葵,怎麼啦?菜不合你的胃口嗎?”她搖搖頭,好一會兒才低聲道:“子昭,今後都沒人照顧你了……”他大笑:“錦葵,你可真傻。怎會沒有人照顧我?皇宮裡有的是人,無數美女都争着搶着伺候我。你就别擔心啦,安安心心回去複興蜀國……”因為那507位蜀國人的等候,她一定會回去。就算他提出了挽留的方案,她還是會離開。因為,他已經看到杜宇等人準備好所有啟程的東西。就像以前的每一次,他無法将她挽留。他完全明白,所以,十分坦然面對她的離去。因為,他自從認識她大結局(完結)經曆了滅世大災難後,她的複國之念其實已經變得非常微弱,有沒有國家,其實真的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民能安居樂業,幸福安康——最主要的是活着!活着,才有一切希望。她茅塞頓開,胃口也大開。這是她重傷以來,吃得最多的一次,子昭非常開心,好幾次悄然觀察她吃飯的姿态,但見她極其文雅,慢慢地,絕對不會浪費任何一滴糧食,就好像每一種食物都不知多麼美味似的。有一次,她接觸到他的目光,忽然笑起來:“子昭,你知道嗎?大暴雨時,我和鹿端在逃亡途中,整整六天找不到一點點食物,那種饑餓的滋味,呵呵……”她頓了頓,認真道:“真是這世界上最難忍受的痛苦。”餓了六天的鹿端死了,玄王也死了,隻有自己一個人,還能坐在這沒有風雨的屋檐下,吃吃喝喝。她低下頭,心如刀割,可是,已經沒了眼淚。晚膳之後,二人閑聊一陣,子昭看到她的一應物品全部收拾整齊,又見她眉梢眼角漸漸地有了倦意。畢竟是剛剛痊愈,元氣不足,她極容易疲勞。他凝視她半晌,微笑:“錦葵,時候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就不叨擾你了。”她這才發現一個被自己忽略了很久的問題:自己一直住在摘星樓,之前昏迷癱瘓時,他也一直住在同一間屋子裡伺候照顧,待她徹底能獨立行動之後,他便不再在這房間裡過夜。尤其,自己揭開面紗之後,他晚上呆在這裡的時間就越來越少了。自己霸占了他的寝宮,他在哪裡休息?他不知她的心事,隻笑嘻嘻的:“對了,錦葵,明天早上我就不送你們了,現在就告别吧。”她點頭。“錦葵,你多多保重。”她還是點頭。他轉身,忽然回頭,緊緊将她抱住。她聽得他急促的呼吸,劇烈的心跳,以及他大手那種刻骨的用力,非常非常緊,緊得讓她幾乎透不過氣來。沒有一句話。過了很久很久,他的聲音有些恍惚:“錦葵……每一次和你分别我都非常舍不得……我總擔心下一次就會再也見不到你了……”擁抱更緊,他甚至也聽得她的心跳。就像無數次,他曾渴望的那樣,永遠的擁抱,就連心跳的頻率也是一緻。可是,他知道,這已經是最後的擁抱了。很久很久,他終于松開手。他心碎如裂,卻笑嘻嘻的,本要對她說一聲再見,可是,喉頭哽住,開口就會洩露所有心事。他轉身就走。在門口,手忽然被人拉住。他一怔,卻不敢回頭,半晌,才緩緩地:“錦葵……”“子昭,我那507個族人可以在殷都擁有一席之地嗎?”他不敢置信,心砰砰地亂跳,耳朵也嗡嗡嗡的,眼前金星亂冒,隻是忽然轉身,死死盯着她拉住自己的手。她還是緊緊拉住他,微笑:“我的要求很高,需要把殷都北面人煙稀少的肥沃土地劃給我們的族人。杜宇已經兼程趕路,很快便會帶領他們全部來到殷都,雖然才507人,可是,生活安定後,會快速繁衍生息的……子昭,你說得對,滅世大災難之後,國家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民必須抱團取暖,共同協作,才能更好地活下去……”人民必須抱團群暖,幸存的愛人之間,又何嘗不是?他轉身,很用力将她擁抱,淚如雨下。(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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