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醫生失笑:“菜不喜歡?”“也喜歡。”“頭還疼嗎?”“不疼了,”答完我就後悔了,想拍嘴,順口順成這樣,今天是不是沒帶智商出門,我趕緊裝困惑:“好奇怪啊,吃過飯就不疼了。”“應該是血管神經性頭痛,”江醫生臨時診斷:“經常這樣?”“不經常,偶爾。”“那也要多注意,你們學生經常熬夜,一日三餐也不規矩。”“噢……”我偏眼去端詳江醫生,他的駝色大衣是敞着的,裡面是黑色的針織開衫,開衫下邊是白色襯衣,全身上下除了手表就沒有别的裝飾品了,他連穿衣搭配都是我最喜歡的那個樣兒。穩重,沉厚。我把黏在他身上視線強拽回來,憋了很久,才問:“江醫生,那我算是患者了嘛?”——那你能夠回我的短信,接我的電話了嗎?可以嗎?江醫生沒有再向前走,就這麼突然地,停了下來,他沒來由地問我:“你叫吳……什麼?我記得你爺爺姓吳。”“含,”特希望我的臉可以擺出一個qq聊天裡面的“可愛”符号:“吳含,包含的含,”江醫生的陡然詢問點亮了我的傾吐欲,我隻想一股腦兒地把個人信息全都往他那裡塞:“有個算命先生說我八字過火,性格直了些,要起個藏得住别完全表露出來的名字,于是我就叫吳含了。”可我此刻的作為簡直是在打臉。“那好,吳含,”江醫生偏低頭來與我對視,聲線變得正式而疏離:“你知道我的具體情況嗎?”“啊……?”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我隻知道江醫生的瞳孔黑漆漆的,有點嚴厲。我的胸口也被他看得陣陣縮緊,發疼,這個啊隻能用低弱的氣息卡出喉嚨。“知道嗎?”他又問了一遍,語氣很平靜,但目光分明抓着我,在催促。我從心裡那段慌張的空白裡跳出來:“知道啊……我知道……”“說說看。”他的語氣和眼神,都像削尖了的銳器。“我知道你叫江承淮,離過婚,有孩子,三十一歲……”我說着這些道聽途說來的基本信息,又背書一般,把他介紹牌上的内容一五一十重述了一遍。聽說努力去把一樣東西背七遍,就能形成永久記憶。“就這些?”他問。“不止……”其實我知道的訊息僅止于此,但我忽然想豁出去了,破罐子破摔:“我還知道,有個叫吳含的小朋友,喜歡你。”表白,這算是表白了吧。我快要掉出眼淚了,直覺和預感強大到可怕,在反複提醒我,他這個态度是要拒絕你了啊千萬别告白千萬别,可我就是忍不住,隐隐約約的僥幸,像浮動在幽閉山穴裡的光點,我跟自己賭氣一般走過去,我不信它隻是一隻狼眼,而非一片桃花源。“……就是很想,跟你在一起啊……”我盡量放慢語速說着,為了顯得自己稍有底氣,底氣,底氣它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在江醫生面前我就沒有過這種東西。江醫生注視着我,問:“知道我為什麼帶你來吃飯嗎?”他總是喜歡用這種疑問句式,顯得循循善誘,師者風儀,拉開距離感。“為什麼?”我僵硬地問。“想讓你見見更多人,”他不再看我:“你現在很需要清醒的思考。你爺爺一月十三号入院,二十三日出院,這中間隻有十天,而我們隻見過三次面。你說喜歡我,是真的喜歡我,還是在喜歡一個經過你美化的,可以令你自我滿足的幻想。如果你還不明白,那我就打個比方,比如,你隻是單純地對一個職業有偏愛和渴望,所以想找從事這個職業的人,像我一樣的醫生,或者警察,又或者西裝筆挺的企業高管,”“這個問題,你能回答我嗎?”他說。我愣住了,結結實實地愣住了,這個問題是美杜莎看過來的一眼,我變成了一隻毫無生氣的石頭。江醫生隻給了我十幾秒,他就擅自為自己的剖析畫上句點了:“所以我會帶你來吃飯。你還年輕,相貌也很好,與其選擇我這種身份特殊的男性,倒不如多認識一些年紀相仿的醫學生,他們都是潛力股,今後或許比我要優秀得多。”這番話,從一開始,我聽得毛骨悚然。到後來,他的字眼就成了一下下敲打在我淚腺開關上的手。每敲一下就加重力量,一下比一下重,我努力忍耐了好久,隻為了不讓那些擠在閘口的潮水湧出來。可能是見我耷着頭半天沒反應,江醫生不輕不重地,歎了一口氣。而就這一下,壓死駱駝的這一下,我忽然就冒出了眼淚。“根本就不是,”根本就不是這樣的,淚水以我無法理解的速度在臉頰上劃出滾燙的路線:“你一開始說那些話的時候,我的确被戳中了,開始懷疑自己的企圖,到底是不是跟你所說的一個樣子,其實根本就不是,”我無語倫次地重複着,那種由内而外的哭腔根本遏止不住,在加深、加重着我的丢臉程度,“如果有長久的相處,我應該會用一堆條件來打量你,周密地思考。可是,沒辦法,就是因為時間太短,才十天,隻有十天,一見鐘情是最沒辦法的事,我隻能靠着原始和本能的反應來喜歡你,這其實是最真實的,看起來好像很虛幻,很偶然,實際上比什麼都真實樸質。隻是因為你站在那了,我就喜歡了,”中學有一篇英語課文,登山者說,becaetisthere,因為山在那,他就要去攀爬。我陳述這些話的時候,始終沒敢擡頭,哭起來有多醜隻有我自己清楚,我更不想讓對面人看見,隻一個勁揉眼睛:“江醫生,你能這麼快就回絕我,我覺得很高興,”一點也不高興,好難過,從此以後,我如果都不能再見你,不能再找任何理由見你,我甯可你和我搞暧昧不清不楚玩弄我的感情。我接着說:“特别高興自己沒喜歡錯人,你是好男人,希望你以後開心幸福。”收尾結束,我僵着雙肩背過身,快步朝醫院大門方向走去。真傷心啊,我一下下抽着鼻子,剛到站台,公交就像急着帶我逃離一般如期而至,我走上台階,刷公交卡,嘟——僵硬的女聲随即報出,學生卡。鬼要你提醒我還是個學生啊,江醫生都沒來追我…………拜我的眼淚鼻涕橫流所賜,車上的人都自動劈開一條道讓着我。看我的眼神像在看外星人。一路上,我都坐在靠窗的位置低頭看腳尖,不想向任何地方展示自己的臉。太陽穴開始跳着疼。這是偏頭痛吧,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偏頭痛。我在房間悶頭悶腦哭了一下午,晚上爸媽還是沒回來吃飯,我和爺爺奶奶弟弟就從簡随意,下了一鍋陽春面分着吃光了。從吃飯伊始,到我刷碗結束,吳憂一直在吐槽我不管站着坐着都像一團負能量。他年紀輕輕懂個屁。八點我就爬上床,拒絕上微信,拒絕上扣扣,拒絕和任何人交流。就在手機上看言情,越虐越好,強取豪奪陰陽兩隔妻離子散絕症車禍情侶終成姐弟兄妹,虐得越狗血越好。大約十點多,手機在我掌心震了一下,是一條新信息。我拉下菜單欄,點開,内容就六個字:“小朋友,對不起。”發件人是江男神。這幾個字長得就像告别。我端詳了那個短信一會,烏龜縮殼般,把自己的四肢腦袋全部埋進了被子裡。躲在黑暗裡,我再一次淚如泉湧。☆、第七張處方單接下來的日子不鹹不淡地過着。微信群裡,我不再睜眼閉眼就提江醫生了,室友們大概也察覺到了什麼,聊天途中很默契且善意地規避着相關字眼。還有兩天就是新年,這個春節的時間不早不晚,揪着一月份的尾巴尖把馬年送了過來。這幾天我也收到不少群發短信,有的号碼都沒存過,也不知是誰發的,祝福語無非那幾種,“馬上有錢”“馬上有男人”“馬到成功”“龍馬精神”之流,我通通都用一個“謝謝,新年快樂:)”打發回去。:)?:)是什麼?這個神情該怎麼展現出來?我都快記不得了。從被江醫生婉拒的那個下午,到現在,我鮮有能發自肺腑笑出來的時刻,基本都是:|,或者:(,一家子人吃晚飯,談天說地講笑話,我總不能不配合吧,隻能努力撐起嘴角,在眼睛裡使勁擠出感興趣的光亮,附和他們,防止被爸媽看出異常。沒勁。特别沒勁。真的特别特别的沒勁。除夕前夜,我在微信群裡發:“我該怎麼辦啊,渾身像被掏空了似的,就跟she那歌唱的一樣,把我靈魂都帶走。”康喬馬上回複了我,她的感歎号用得特猖獗,情感特強烈,讓手機這頭的我都有了種被人扯着領子前後晃,并且在我耳邊高喊“你他媽醒醒啊”的錯覺:“神經病啊你!!”“不就一男人嗎!!!還是二手貨!!!!”“有什麼值得你魂牽夢萦的!!又不是沒别的男人了!!!”“你就是賤格!!!越是不你你越是跪舔!!!”“你自己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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