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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第1頁)

細草成茵,茸茸的青綠幹淨,群群簇簇的花樹,如火,如荼。楊花落在青草上,似少女發間點綴的明珠。透明的露水,被陽光一照,在空氣中散出薄薄的霧氣。人間四月。宛若仙塵的景色讓子服有些沉溺不能自禁。遠見一白衣少年,樹立花下,花瓣順着絲長的黑發簌簌落下,卻也讓人流連。正在草間漫步,樹上隐約傳來沙沙的聲音,子服以為是什麼鳥禽,擡頭一看,卻見嬰甯換了身翠綠的衣裙,把白嫩的臉映的更加動人,赤腳散發,活潑,自然,酒窩讓她顯得靈氣盡出,讓子服看直了眼。嬰甯讓他看得愈發想笑,呵呵的手舞足蹈,像個可愛的孩子在枝丫間嬉戲。子服卻急了:“小心——”話還沒說完,嬰甯就從樹上掉了下來,幸而被子服穩穩扶住,慌亂間握到她白細的手腕,在綠瑩瑩的袖口中顯的晶瑩剔透,摸上去滑膩溫潤,子服蓦然全身發熱,忘情間一隻大手不由用了力氣。嬰甯也不惱,看看手腕又看看子服笑的更是暢然,靠在樹邊,清越的聲音似乎難已停止的如高山流水傾斜而出。子服自知失态,但眼前的夢裡人一笑傾國,再笑傾城,又如何能夠自持?滿眼愛意的看着她笑停了,才從袖中拿出那隻早已枯敗的上元寒梅,梅花嶙峋的骨骼在在滿園春意中,顯得格外凄清。嬰甯微愣,接過梅花:“花已經枯掉了,為什麼還留着?”第一次與自己講話,子服忍不住滿心喜悅,垂頭對上她的明目,淺笑:“因為是上元節時嬰妹妹留下的。”“留着它有什麼意思?”嬰甯眨眨眼。似乎一直在等待這個時刻,他滿腹的柔情娓娓道來:“留着它,是因為我不願意忘了你。自從在花燈下與妹妹相遇,子服便久久不能忘懷,積郁成疾,險些失了性命,沒想到能在這裡遇見妹妹,真希望你能夠體會到我這一片愛慕之心。”話已至此,明白無誤。嬰甯恍然的憨态又引的子服愛憐不已,沒想到她卻說:“這種小事,沒關系,等哥哥走的時候我叫老奴摘一筐梅花送給你。”子服愕然,沒想到她完全不懂成人之事,擡手溫柔的撫下嬰甯頭上的落花:“你真傻。”嬰甯又睜着一雙大眼睛:“我怎麼傻了?”子服心想不說直白了她定是不懂,又道:“我不是愛花,我是……是愛拿花的人。”“你我本就是兄妹,愛還用說嗎?”嬰甯回答的讓王子服啞口無言,怔了怔,實在有些急了:“我說的不是兄妹之愛,而是夫妻之愛。”嬰甯想了想,臉雖長的狐媚,卻滿是稚氣:“那有區别嗎?”王子服對着如花美眷,瞧見她優美的脖頸下酥胸微露,便有些不能自持,也顧不上禮數,輕輕地摟住子嬰的細腰,臉離的極近,吐氣如蘭:“夫妻之愛……就是要妹妹和我同床共枕。”嬰甯微垂下頭,很久才說:“我不習慣和不熟悉的人一起睡覺。”子服松了手,知她是隐約明白了,又敬她潔身自好,不由得愛意又多了幾分。此時,正巧榮兒慌慌張張地跑來,小臉弄的一層細汗:“王公子,老夫人要來看你了。”——剛進屋,便瞧見秦姨端坐屋内,忙上前問好。“子服剛才去哪裡了?”嬰甯跟着進來,出奇的老實:“哥哥剛才和我在花園說話。”秦氏點點頭,又說寫閑雜:“飯早就做好了,你又有什麼胡話要和表哥說,耽誤了許久。”嬰甯張口就講:“子服哥哥說要和我同床共枕。”王子服正要落座,忽聞此言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忙窘迫的想要分辯,誰想秦氏又犯耳背,沒有聽清,絮絮叨叨的講了些别的。與嬰甯對視,她古靈精怪的轉轉黑玉似的眼珠,弄得子服又好氣又好笑,待嬰甯坐到自己身邊,才小聲責備:“這種話怎麼随便說出口?”“這話不能說嗎?”一臉疑惑大有你剛才怎麼說了的意味。王子服支住尖俏的下巴,萬分無奈:“這是要背着人說的話。”“背着人?背着人也不能背着母親啊?再說睡覺隻是平常事,有什麼好背着人的?”小榮耳尖,呵呵的樂,又引得秦氏不悅,王子服就此打住,對這傻姑娘實在是沒了主意。——剛吃完飯,一個婢女就進來禀告:“老夫人,有個年輕人求見,說是來尋王少爺。”秦氏揮手:“請進。”轉眼,一個小夥子急匆匆的邁進門來,見了子服,愣是喜的淚眼相視:“少爺,我可找到你了,少爺!”原來是家中的小七,王子服連安慰:“莫急。”“還不及呢?少爺,夫人差點急昏過去,你這一走了無音訊的,家裡亂的不成樣子,還好吳少爺聰明,想起和你提過西南三十裡的山村,小人這一路尋來,過了好些村寨,才見到少爺你啊!”見他滿頭是汗,王子服又想到疼愛自己的老母親,心裡有些愧疚,倒是嬰甯聰明,端了杯水過來。小七哪見過這國色,剛才是忙得沒顧上,這回靜下來,頓時傻了眼。王子服暗踩他一腳,小七疼的回神,也是伶俐,明白了七分八分:“這位就是表小姐吧,不如少爺這次回去把表小姐也帶上,讓夫人高興高興。”謊話倒是歪打正着。子服剛要向秦姨請示,老太太倒是一揮手:“其實我這麼想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既然你們提出來,嬰甯,那就和哥哥去吧,我身子不行了也不能與姐姐相見,你代我問候問候她。”嬰甯聽了,又笑嘻嘻的樣子。“有什麼好事,你又笑個沒完沒了的?”秦氏瞪她:“要是沒這個怪毛病,倒是個沒挑的好姑娘。”氣的嬰甯撅撅嘴直朝養母做鬼臉,王子服看了好笑,就對秦姨道:“嬰甯妹妹天真爛漫,笑起來極好。”秦氏見子服不嫌,也就松了口氣,還是舍不得,又細細囑咐嬰甯:“你哥哥家良田千頃,人丁興旺,家境富足,你到了那,多學些詩禮,将來也好适逢公公婆婆。找婆家的事,就要拜托你姨母了。”王子服别有打算,卻也沒說什麼,等着嬰甯收拾好東西,就與秦氏道别離去歸家了,上了山坡,似乎還能回望到老婦人站立門前的身影,知她念着嬰甯,又想她們母女日子不易,此後一定要好好待這個天仙似的妹妹。——三十裡奔波回到家中,喜的王母不知如何是好,拉着子服左看右看,又見他帶了個非常美麗的女孩子,十分驚奇。王子服拉着嬰甯拜見母親,又介紹說:“這就是我的姨表妹,嬰甯,快拜見小姨。”嬰甯含笑款款行了個禮。老太太卻怔住了,近了子服說:“以前吳生講的話是為了安慰,全是胡編亂造,我根本沒有妹妹,又怎麼會有外甥女,孩子,你是不是搞錯了?”子服沒想到是這麼回事,愣在那裡,倒是母親落落大方,直接問了嬰甯。她又是微笑:“我不是這個媽親生的,父親倒是姓秦,去的早,那時候嬰甯還在襁褓之中,尚不懂事,也不大記得什麼了。”王母又是詫異,反複想了一會,道:“我确實是有個姐姐嫁給了姓秦的人,不過她辭世已久,又怎麼可能活過來?”嬰甯隻是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老太太又仔細詢問了秦氏的相貌身段,又果真與姐姐完全符合,心下不禁一片駭然,正惴惴不知如何是好,有一婢女來報:“吳公子求見。”王子服見母親臉色詭異,就依了規矩讓嬰甯避入内室,好生安頓了,又出來與表哥相見,王母神色凝重,正說着事情的怪異之處,吳生也大感疑惑,便問子服:“這姑娘是叫嬰甯嗎?”子服點頭:“你從何得知?”吳生沉吟,從屋由東踱到西,又踱回來,才謹慎開了口:“真是怪了。”王母性急,又擔憂子服,連忙追問。吳生含了口茶,道:“我那姑姑嫁到秦家不久便去世了,姑父一個人獨居,傳說……傳說他被狐仙迷惑,日日纏綿,被吸盡了陽氣,身體虛弱而死。那狐仙倒是有義,竟為他生下女兒,起名嬰甯。”王子服臉色稍變,又想起她的音容笑貌,那疑慮簡直如太陽下的小冰晶,倏忽的就化了。事情總是這樣,當你覺得一個人好時,便不在意那些旁人覺得不好的地方,有甚者甚至會因為這個人,覺得整個世界都錯了。“那個女嬰家中人都是見過的,姑父死後,狐仙也常來看她,雖是母女情誼,但妖物害人啊……”吳生歎了口氣:“人妖有别,最後也是請了道士,畫了符,才硬生生的把狐母擋在門外,逼得她帶着女兒離去。多年前的事了,她們早已音訊全無,莫非……莫非這個嬰甯,就是當時狐仙産下的女嬰?”老太太聽了臉色又白變青,由青入紫,吓的不清。子服倒是自若,扶了母親:“那些不過是姑婆市井間的傳聞,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古靈精怪,即便是,嬰甯心思純淨,也決不會有害人之心,您不要擔憂。”王母還是不放心,正待發話,内室竟傳出天籁般的歡笑,清澈的聲音完全是不津世俗的天真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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