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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彬哦了一聲站起來，走到徐風旁邊，抱起那大半盒的書，頭也不回就往外走去。電梯裡兩人面對面，文彬靠着壁，把盒子放在地上，垂着頭不說話。徐風突然說：&ldo;我要走了。&rdo;&ldo;嗯。&rdo;&ldo;不問我去哪？&rdo;&ldo;你去哪，跟我無關吧。&rdo;令人尴尬的沉默持續了不到半分鐘，電梯便停在了一樓。文彬率先擡着盒子走了出去，徐風随後跟着，把箱子放進車裡之後，文彬拍拍手想走人，卻被徐風拉住。&ldo;文彬，是因為你媽媽？&rdo;&ldo;我不懂你在說什麼。&rdo;文彬甩開他，笑道：&ldo;大師兄再見。&rdo;&ldo;或許不會再見了。&rdo;徐風冷着臉說完，便扭頭鑽進了車裡。直到車子消失在視線内的時候，文彬才恍惚的用雙手抱了抱頭。那種暈眩的感覺刹那間特别強烈，或許是因為正午的陽光太烈的緣故，或許是真的害怕……不會再見了。不會再見了嗎？他終于受不了，要離開了。這不是自己最期待的結果嗎？可為什麼看着他從視線中消失，心裡還是會難受。整理好思緒回到宿舍的時候，老媽正靠着沙發閉目養神，聽到腳步聲後便睜開了眼睛，溫柔一笑：&ldo;回來了？那箱子很重嗎？你額頭都出了一層汗。&rdo;文彬走到她身旁坐下，然後輕輕把腦袋枕在老媽肩膀上。媽媽摸了摸文彬的發，輕笑道：&ldo;怎麼突然想跟媽媽撒嬌，太不像你的風格了。&rdo;文彬隻把頭深深埋在她肩窩，然後抱住媽媽，輕聲嘟囔道：&ldo;偶爾轉換下風格，媽你配合下，抱抱兒子不行啊。&rdo;&ldo;好好，你又瘦了，再瘦就成骨架了。&rdo;輕輕抱住文彬，拍了拍他的肩，柔聲道：&ldo;怎麼了？心情不好？&rdo;&ldo;不是，就是太激動了才想跟老媽擁抱下，你看我都激動的顫抖呢。&rdo;從肩窩處傳來的聲音悶悶的，還有點沙啞。文彬媽媽沉默片刻，輕歎道：&ldo;你啊，真是嘴硬，到底怎麼了？&rdo;文彬坐了回去，嬉皮笑臉：&ldo;媽，我暫時不想找女朋友，可以嗎？不想娶老婆，很煩啊。&rdo;&ldo;嗯？我又沒逼你找。你跟甜甜怎麼分手了？也不跟我說一聲。&rdo;&ldo;哈哈，被甜甜姑娘甩了，我怎麼好意思跟您說，那不是丢您的臉嘛……&rdo;&ldo;你這臭小子，還敢跟媽媽耍貧嘴。&rdo;揉亂了文彬的頭發，站起身來，&ldo;我困了，先睡一會兒。&rdo;&ldo;嗯，媽你安心睡，到晚飯了我叫你。&rdo;傍晚時分，文彬跟媽媽一起去超市買菜。老媽睡足了，特别精神的想親自給兒子做頓溫馨家庭套餐。文彬心神恍惚，還在想徐風的事，過馬路時沒看到紅燈就往前沖‐‐&ldo;小心！&rdo;耳邊傳來媽媽熟悉的聲音，跟刺耳的刹車聲一起變得尖銳起來。事發太過突然，等文彬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媽媽倒在血泊中，自己被推開，趴在一旁的地上。因為那條路平時行人稀少，司機開車的時候速度飛快，即使及時刹車，意外還是發生了。文彬愣愣的看着媽媽白色的西裝裙被血染得鮮紅，看着近在眼前的車輪……身體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猛的撲了過去，抱住倒在地上的人。&ldo;媽！媽你别像爸爸那樣丢下我，媽！你睜開眼睛，别吓我！&rdo;憋了好久才發出的聲音異常沙啞，喊的太大聲，喉嚨也像被火燒一樣疼的厲害。這幅場景多麼相似，跟兒時的記憶再次重合了。上一次是爸爸，趴在自己身上，用身體護住自己。自己在他的懷裡，呆呆的感受着他的懷抱慢慢變得冰冷，看着他胸口的血一直流，一直流，流個不停，流下來滴到臉上，連眼前都變成了一片血紅色。一直到救護車的聲音響起，才猛然驚覺爸爸被撞了的事實，張大嘴巴大聲的哭喊起來。撕心裂肺的哭聲似乎還在耳邊。那時候年紀小，可以放聲大哭。而此時，面對把自己推開而倒在地上的媽媽，文彬隻能用力捂住嘴巴，發出&ldo;嗚嗚&rdo;的聲音，就像野獸的悲鳴。直到救護車的聲音再次刺耳的響起，直到跟着那群醫生到了醫院，坐在手術室門口的時候，文彬依舊輕輕發着抖，不知所措。&ldo;你是病人家屬嗎？&rdo;有醫生過來詢問。文彬站起來，緊張的問道：&ldo;是的，我媽媽她……怎麼樣了？&rdo;&ldo;傷勢嚴重，正在搶救。你去辦住院手續吧。&rdo;&ldo;嗯。&rdo;一路迷迷糊糊走到辦手續的地方，因為沒帶錢而被人冷着臉趕了回來。文彬坐在手術室前，手裡緊緊攥着手機。下意識的從電話薄裡翻出那個熟悉的号碼，看到他的名字時，卻愣住了。徐人渣，亮在屏幕上，像在嘲笑自己一般。剛剛跟他說過&ldo;你去哪跟我無關&rdo;之類絕情的話，剛剛還在想着，他走了正合我意。現在一遇到困難，第一個想到的卻是他。沒辦法給他任何回報，卻一再的要他幫這個做那個，這樣的自己，也真是無恥到家了吧。顫着手指按了撥号鍵，嘟了幾聲之後，傳來熟悉的低沉男音。&ldo;喂，什麼事？&rdo;&ldo;你……你現在，在哪？&rdo;雖然極力控制着，可身體還是止不住的發抖，連帶聲音也抖了起來。&ldo;機場。&rdo;徐風的聲音很平靜，甚至淡漠。&ldo;你找我什麼事？&rdo;文彬愣了良久，終于咬緊牙關，紅了眼眶：&ldo;我在醫院，媽媽出事了，我沒帶錢，你能不能……&rdo;&ldo;稍等。&rdo;那邊似乎在跟人商量什麼，偶爾傳來餘教授還有許遙師姐的聲音，片刻之後，徐風重新拿起電話，沉聲道：&ldo;别着急，我現在過來，等我。&rdo;文彬心裡的石頭終于落地，卻又壓了座更大的山。他的好，自己會一直記在心裡，可是……無以為報，無法回應，隻能帶着愧疚活一輩子了吧。徐風很快就趕了過來，快步走到文彬面前，輕聲道：&ldo;怎麼了？&rdo;文彬垂着頭：&ldo;車禍……&rdo;徐風沉默片刻，擡頭看了眼手術室的燈，&ldo;别擔心，你媽媽會沒事的。我先去辦手續，你乖乖坐在這裡，别亂想，聽到沒？&rdo;&ldo;嗯。&rdo;徐風又雷厲風行的走了，文彬坐在原地縮成一團，腦子裡一片混亂。因為他趕來了，倒是不再像剛才那樣害怕，似乎有一種安心的感覺蔓延心底，似乎隻要有他在，面對這些可怕的事也不再那麼艱難。徐風的行動果然很快，再次回來的時候，手裡拿着一堆單據，手續已經辦好了。見文彬紅着眼睛，徐風俯身過來，輕輕抱住了文彬。&ldo;别怕，會沒事的。&rdo;文彬也不反抗，任他抱着，雙手自然的伸出‐‐緊緊抱着他，厚着臉皮，趁着這個特别的時機。把自己内心的難過，那些不安、害怕、悔恨、無奈，交織在一起的痛楚，積累了太久的情緒，終于在這次擁抱裡宣洩而出。然而，卻無比清楚的知道，面前擁抱着自己的這個人，很快就會離開了。是自己親自把他趕走的。這個擁抱，即使再溫暖，也持續不過明天。他的溫柔……也終于到了盡頭。難過到極緻，眼淚反而流不出來，隻是攥着他衣服的手指越收越緊，緊到他的襯衫被擰到變了形，快被撕碎的瞬間，手術室的門終于開了。&ldo;手術很成功。&rdo;醫生笑道。徐風站了起來，依舊很有禮貌的點頭：&ldo;謝謝醫生。&rdo;&ldo;嗯，麻醉藥效過了你們的媽媽就會醒過來，你們可以去看她。&rdo;文彬也站了起來，垂着頭對徐風道：&ldo;謝謝你了。&rdo;&ldo;不用客氣。&rdo;&ldo;你剛才在機場嗎？是不是耽誤到你的正事……&rdo;&ldo;沒關系，飛機改明天了。&rdo;&ldo;嗯，那你回去休息吧。&rdo;&ldo;沒事，我陪你。&rdo;&ldo;不麻煩了……既然手術已經成功了，我守着媽媽就可以了。&rdo;文彬說完，見徐風不說話，便摸了摸頭，補充道：&ldo;住院手續是你先墊的錢吧，我以後再還你。&rdo;&ldo;嗯，不着急。&rdo;徐風頓了頓，輕聲問：&ldo;沒吃飯吧？&rdo;&ldo;沒……&rdo;&ldo;媽媽過段時間才能醒過來，你先去吃點東西。&rdo;&ldo;不用了，我沒胃口。&ldo;&ldo;那出去走走，我有話對你說。&rdo;兩人并肩走在醫院那條小路上，夜晚的風有點涼，或許是眼睛瞪太大的緣故，那些燈火輝煌的夜景映入眼底反而變得朦朦胧胧，文彬隻能憑本能跟着他一路走着，保持着整齊的步伐和節奏。走在一起，中間卻始終隔着那半步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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