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變依然是有影響,哈米德帶他們去港口問渡船的消息——停開了,機場的國際航班也沒恢複,今天才開始陸續有國内航班降落,土耳其在嚴格管控離境人員,這很合理,也讓大批希臘遊客隻能守在這兒等開船。看來橡皮艇計劃勢在必行。“我可以去打聽一下,”哈米德說,他有些猶豫,小心地打量着他們的臉色,“我有幾個同學,他們提過,很多土耳其人都搭船去希臘——至少幾年前是這樣的。”現在,希臘的失業率也許比土耳其還高,偷渡過去實在沒什麼好的,再說,土耳其人拿申根簽證也不是那麼難。這一行當然會因此萎縮,傅展沉吟着和李竺交換個眼色,好像在征詢她的意見——其實也隻是表面功夫,他哪會顧及她的意見?雖說如此,還要配合着演,李竺看他想答應,也跟着點點頭。傅展笑着說,“那我們可以去古城看看,正好在那裡等你。”特洛伊正在達達尼爾海峽旁邊,距離碼頭不遠,現在禁止出航,碼頭周圍泊滿小船,很多希臘人會租一艘海釣——其實這些船也完全具備把他們送回希臘的能力,哈米德了解地點頭,渴望地踮起腳尖看了遠處一眼。“那有個很有名的木馬,我還沒看過那個木馬。”他和李竺更談得來,相應更怕傅展,乘傅展去買票時留戀地再三叮囑李竺,環顧四周,“這裡是我從小就聽說的地方,但我一直沒有錢來。”農民的兒子不忌諱談論自己的貧窮,哈米德也很為自己現在的經濟狀況滿足,看得出來,終于能來到這裡,令他有美夢成真的自豪,他把手指插在褲帶裡,喜愛地環顧四周,“我想過到這裡工作——但他們更需要希臘語導遊。也許等你們出海以後我可以自己來這裡,好好的看那個木馬——你知道嗎,它有四個人那麼高呢!”李竺啼笑皆非,有那麼一小會,她想叫哈米德幹脆和他們一起去算了,或者反一反,他去看木馬,他們去找船——反正他們去景點唯一的理由,也隻是在路邊傻等太惹人注意,也容易被攝像頭拍到。“去吧,”最終她隻是說,“等這事兒完了以後,你想在這裡住一年都可以。”“你覺得他能搞到船嗎?”事實上,特洛伊城對一般遊客而言,可說是索然寡味。這裡更像是旅行團騙人用的景點——名聲響亮,處處綠樹如茵,但非專業人士可看之處相當少,沒有成形的建築,沒有銘牌和城志,甚至連殘垣斷壁都沒有,有的僅僅隻是一個個考古方以及想象中的複原圖,一些挖掘出的生活用具在陳列館中亮相,卻毫無特洛伊應有的傳奇氣息。遊客半小時就足以逛完,然後殺向附近的購物點,讓導遊和特别适合旅行團遊的那些團員笑逐顔開。至于特洛伊木馬,這個人造景點對有過些許閱曆的遊客而言,實在過分無聊,隻能讓人對特洛伊人的智商充滿懷疑,李竺和傅展在它附近徜徉,“應該可以吧,實在搞不到船的話,他也完全可以租一條摩托艇。聽說過那個笑話嗎,打開google地圖,選擇美國作為目的地——”“它會叫你乘車走到東海濱,然後開摩托艇過去。”傅展會心一笑,“的确,這不失為一個保底選擇。但還是能搞到一條小船最理想——如果船東不放心的話,他可以和我們一起過去,再獨自把船開回來。”這些細節他和哈米德仔細交代過,李竺知道反複确認細節是傅展商業上的習慣,沒想到這份習慣在逃亡路上也能給她帶來安全感。“我們留多少錢給他?——或者說,我們留多少錢給自己。”在伊斯坦布爾倒賣護照一定比想象更賺,他們搜刮了一筆不大不小的錢财,各國貨币都有。當然,這數字對他們來說毫無意義,隻要一回到國内,李竺和傅展都能輕易動用哈米德難以想象的巨額财富。不過,現在的情況當然是另一回事,李竺在這問題上遊移不定:給哈米德留太多,他們就得在希臘想法子搞錢,但首付給他留太少,恐怕雙方的分手不會太愉快。——而她一點也不想去猜傅展會怎麼收拾哈米德。傅展像是把她的小心思盡收眼底,他面露揶揄的微笑,開口說,“我聽說你一直以來都喜歡——”李竺交過幾個男朋友,都是成熟穩重的商務人士,以傅展消息靈通的程度,當然對此了然于胸,她剛聽個開頭就知道他要打趣什麼,反駁之詞已在醞釀,但就在這時,傅展臉上忽然露出驚駭之色,李竺還沒反應過來,手肘處傳來巨力,她被拉着一起側跌下去。敏感時期,特洛伊城遊客不多,但有人忽然跌倒,依然引起衆人注意,還好一名棕發男人及時拉住這名亞洲男子,友善地問候。“你們沒事吧?”他體貼地握住亞裔男士的肩膀,把他抓扶起來,“低血糖了嗎?要不要到一旁去休息?”有人處理,遊客們的注意力逐漸散去,隻有亞裔男子的女友跟着他們走入木馬邊的小徑,視網膜裡的這一幕被自動打上‘好人好事’标簽,不會有人注意到扶持的姿勢是否有些不自然,當然,更沒人閑得沒事,去偷聽他們的對話了。“殺了我,你永遠也不會知道u盤藏在哪。”棕發男人一定頂了一下他的後腰,傅展被頂得向前邁了一小步,他的姿勢不自然——是被槍頂着後腰的不自然,以後她就會識别了。“u盤在哪裡。”有人在和她說話,風吹過樹梢,哈米德現在找到船沒有?“u盤在哪裡?”那個人的膝蓋頂了傅展一下,後者痛呼出聲。“不要裝傻,我知道你會說英文。”“她不是裝傻,她是吓蒙了。”連續的對話傳進耳内,卻像是被間斷性屏蔽,李竺猛地搖晃一下,忽然從極度恐慌中暫時回神:她可以勉強鎮定地在巷道中絕命逃亡,和傅展一起開車奔逃出上千公裡,但卻還沒學會處理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脅。有把槍指着傅展,就在她身邊,比上一次更近。隻要他扣下扳機,傅展就會——和那個人一樣,半邊身子被炸得粉碎,隻剩下紅紅白白的肉塊——也許因為這一次面對死亡威脅的人是她的同伴,甚至可以說就是她自己,帶來的恐懼感比上次要更大。自政變以來,第一次她完全慌了,這一刻她腳軟着隻想反身逃走,人在面對近在咫尺的巨大威脅時,慫真是第一也是唯一的反應,她的思維限于停頓,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不知道——”“她沒撒謊,”傅展的聲音居然還很鎮定,“她真的不知道。”棕發男子一定有辨别真僞的竅門,他相信了她,但這不是什麼好事——她不知道,知道的就是傅展,所以槍被挪開了,他一手仍反扣傅展的雙手,槍口指向李竺,發問的對象也換了人。“u盤在哪裡?”“你拿她威脅我也沒用。”傅展臉色不變,語氣淡淡的,但誰都能聽出這話的真實。“那她就沒有用了。”原本隻是虛指的槍口穩定下來,瞄準了她的身體,具體是哪個部位從她的視角不可能分辨,李竺雙腿開始發軟,她非常想上廁所,思維一片慌亂,甚至來不及怨恨傅展,她就要死了?就這樣簡單地、荒謬地無知地死在一個陌生國家的陌生角落裡?如果她夠鎮定,就該想到特洛伊城是個公衆景點,槍聲終究會引來太多注意,這也許是恫吓逼供的手段。但生死關頭,不是人人都能保持冷靜,局勢的變化也快得讓她根本無從反應——傅展根本沒回答棕發人的話,槍口才一穩定,他就扭身跺腳,猛踩棕發人的腳尖,雙肘一别,仰過上身滑、扭、頭槌,轉身遊臂握上他持槍的那隻手一拗——棕發人也是技擊高手,他沒這樣簡單的就範,而是迅捷地和傅展纏鬥在一起,這打鬥不像是電影裡那麼好看,肢體糾纏,競技空間太小,不夠發力出拳,就都想要掌握關節技的主動,靠自重來讓對方失去戰力,一時間混亂不堪,但傅展剛開始取得短暫的優勢——他卸掉了棕發人的槍。這塊沉重的金屬掉在石路上,不知被誰踢飛出去,李竺站在當地,眼神在槍和兩個男人間來回遊移,徹底傻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應該上前幫忙,她也會點武術,她可以幫傅展一起制服他,傅展沒占優勢,對方太強壯了。但是——但是——她依然很想上廁所,腿像是沒了骨頭,軟綿綿的甚至連站立都勉強,傅展在纏鬥中沒看她,不過他像是也沒指望什麼,喊聲中一點着急都沒有,“跑!去找u盤!”u盤在哪?他會死嗎?他們是怎麼追上來的?這些問題像是由另一個人再思考,李竺自己,聽到那個跑字像是忽然間接收到了命令,肢體根本不聽她使喚,歪歪扭扭地向某個方向奔去,跑着跑着滑了一跤,她伸手扶住地面,恰好摸到一個重重的東西,順手就把槍拿在手裡繼續往前跑。跑,跑到停車場,哈米德就把車停在那裡,去找哈米德,帶上他一起跑,u盤在哪裡,傅展為什麼要那麼說,他會死嗎?他會被抓嗎?他會被酷刑拷打嗎?她什麼時候才能回家?她好想回家,她沒了錢,哈米德會帶着她嗎?她能相信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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