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豬幻化成人形的本領并不強,這很正常,因為它修煉的時間不夠,可九天玄女迫不及待的讓它去經曆戰争考驗,我明白,這是讓小豬為最後的大戰累積經驗。這樣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代價就是小豬一次次血淋淋的被送回來,有兩次甚至傷重的差點魂飛魄散。小豬不是人,死亡對它來說就是在這個世上徹底消失,一旦魂飛魄散,就是我也沒法讓它重生。這樣的危險,可小豬從來沒有抱怨,它不抱怨九天玄女,覺得師父教導它很多東西,它尊敬她,它也不抱怨我,它隻惦記着怎麼還沒有本事幻化成我想要的美人樣子。那天,它枕在我的腿上,突然輕輕的說:“我喜歡你!”它說的那樣真誠,那樣的溫柔,我突然覺得自己萬惡不赦,我竟然沒有辦法面對它,于是落荒而逃。我站在房裡,卻挂念着它的心情,擔心它因為我的态度而傷心。可過了一會,小豬又追來了,它居然化成了人的樣子,可拿着一塊不知什麼布擋着自己的臉。它身上有傷,幻化人形太損靈力,我正要責備它不懂事,它卻很認真的跟我說對不起,它不應該用豬的形象對我說那麼重要的話,現在它要用人形認真的對我再說一遍,可它的樣子還沒能達到我要求的标準,所以就把臉擋了,讓我将就一下,聽它說。我不知道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我忽然很想告訴它一切,告訴它你真是笨豬,你以為别人對你好,其實大家都另有目的,你别傻了,我一點都不值得你喜歡。可我說不出口,我就僵直在站在那,聽它歡喜又有些羞澀的說:“王,我喜歡你!”它抱着我,臉埋在我的胸膛,那聲音象是把小錘子,敲打着我的心。我把它摟在懷裡,不忍讓它看到我的表情,那不是一個可以回報它愛情的表情。那是一個愧疚的男人的臉。我就這樣一直抱着它,忽然覺得心裡有莫名的沖動,我可不可以,把小豬留在身邊?這樣的氣氛正好,小豬卻再支撐不住,嗖得變回小豬的樣子,它在我懷裡落在地上,又急又羞,打着圈的蹦跶,我甚至能看到它的臉着急得漲紅了,我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我似乎很久很久,沒有這樣開心的笑過了。後來,小豬被接走了,這一次,它很長時間都沒有再回來。我起初還能忍得住,因為這段時間,我與九天玄女已經有了默契,每次她派小豬出戰,出了哪裡,都會提前告訴我一聲。可是這次,什麼消息都沒有。我開始煩燥,覺得做什麼都不如意,很久之後我才醒悟過來,原來這種感覺叫做牽挂。可我那時沒有想太多,我隻知道我很想知道小豬在幹嘛,為什麼這麼久沒有回家。于是我親自去了天庭,見到了九天玄女。玄天派正在積極的為大戰做準備,事實上,整個天庭都在忙碌着籌備決戰,氣氛相當肅殺。九天玄女在這樣的情形之下還是抽空見了我,她告訴我小豬正是閉關修煉,與重樓和蚩尤的決戰就要開始了,小豬的幻化人形時間太短,以豬形進攻威力太弱,所以這段日子小豬需要閉關加強練習,出關之日,便是神族取勝之時。其實玄天派一直是天庭的戰鬥族,他們肩負着與魔神抗争的艱巨使命,所以從九天玄女要走小豬的那天起,我就明白,她看中的是小豬沖破結界的異能,她需要小豬打先鋒,為後面進攻的神兵天将鋪平進攻的道路。可光是前面那樣的小規模戰役小豬就已經傷痕累累,這次要面對的卻是重樓和蚩尤,小豬就算化成了人形,戰鬥力大增,又怎麼可能活着回來?或許我的表情讓九天玄女看出了什麼,她勸我,小豬的異能,一定是上天給它的使命,它注定是天地大劫的救星,重樓和蚩尤的天魔罩無人能破,多少神将死在這天魔罩裡,但小豬可以,隻要讓它先去破了天魔罩,那麼神族就能用最小的損失取得有史以來最輝煌的勝利。我不知心裡是什麼感覺,理智告訴我,九天玄女說的很對,如果不破了天魔罩,那損兵折将事小,神族大敗事大,一旦讓魔族掌控天界,那人間将入萬劫不複的苦難境地,我們地府自然也無保全的可能。她說的對,她說的全對,可為什麼我這麼憤怒,我甚至不知道我在怒什麼。阿蘿聽到我帶回的消息,興奮不已,她羨慕小豬,覺得小豬是那麼重要的戰将,多麼幸福。阿蘿比我理智啊,她知道天地大劫的重要性,她明白魔神之戰的關鍵。所有的神,所有的人,所有的生命,都會在這場大戰中受到影響。這些我都知道,可我的小豬呢?誰關心它?它隻是小小的,連幻化人形都不熟練的半仙,隻因為它能闖過結界,所以送死就是它必須的結果嗎?魔神大戰這麼多年,不是現在才開始,沒有小豬,神族就一定會輸?我坐在那,一遍又一遍的想,我沒有辦法停下來,我想着小豬,它貪吃時候拱鼻子,小小的黑眼珠子會靈巧的轉着,它高興的時候打滾的樣子,還有它變成一個圓臉的大眼睛的姑娘,摟着我對我說:“我喜歡你。”我其實應該忘了這事,我是最盡職的地府之王,我為了人間的祥和平順安康做了這麼多的努力,所以,我應該忘了這事,讓九天玄女去完成她的職責。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又去了天庭。我找到九天玄女,我告訴她在大戰之前,我應該信守諾言與小豬成親。九天玄女當時的表情我一直都記得,她太驚訝,她一定以為我當初是為了幫她哄小豬拜師才許的諾,而且多麼模糊的說辭,很明顯是無效承諾。我當初也以為自己是,可現在已經不是了。九天玄女對我說,小豬出征已經勢在必行,她已經做好了它的思想工作,所以我不必如此委屈自己,小豬不會為了這個跟我計較的。是啊,它一出征,就不會回來了,當然不會跟我計較。我跟九天玄女都很清楚這個後果,我們都沉默着,好一會,我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告訴她,這個成親,能讓小豬興奮,讓它有盼頭,它會有回家的意念和決心,戰鬥力當然會比這樣隻閉關修煉要強得多。九天玄女思索着,這個說法她當然知道是正确的,正如她每個月把小豬送回地府的用意一樣。但閉關修煉也是非常重要,于是她回複我,她會去探一下小豬的想法,如果這樣确實能激發小豬的戰鬥力,那她會把小豬送回地府,讓我們成親。我謝過了,回去開始籌備婚禮,我知道小豬一定願意。阿蘿知道這個消息,很為我驕傲,她覺得我為了天下蒼生願意如此犧牲,是很偉大的作為。小豬确實被送了回來,它興奮極了,我第一次見到它這麼害羞的樣子,又想粘着我,又想躲着我。兩隻眼睛水汪汪的,我覺得,就算是豬的樣子,也沒有那麼醜了。時間很緊,小豬隻能跟我呆一晚,明天就是婚禮大典,因為特殊時期,一切從簡,九天玄女當然會來觀禮,禮畢後她就要直接帶小豬回天庭了。我不知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其實我也困惑,但我隻想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我把小豬抱回房裡,跟它說要試婚服,我不想連這樣小小的願望都沒讓它實現。小豬化成人形,穿上了那件紅豔豔的衣裳,她還是圓圓的臉,大眼睛,象個胖乎乎的娃娃,我也換上新郎的喜服給她看,她笑的眼睛彎彎的,一個勁的盯着我瞧。我拿了酒杯,跟她說明天的婚禮要喝交杯酒,她果然很好奇,與我交叉了手臂,喝下了那杯孟婆湯。她摟着我一直說話,說她覺得自己是最幸運的小豬,每個人都對她很好,她還能斬妖除魔,為天地做大事。我捧着她的臉,看她羞澀的對我笑,我忽然想知道她還是一頭小豬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勇氣讓她能放棄投胎,沖回來給我一吻。我慢慢低下頭,看她眨着眼睛露出驚訝,然後紅着臉閉上雙眼。我的唇壓在她的唇上,感覺柔軟而甜蜜,這是一個單純又勇敢女孩的味道,是我的小豬。她怯怯的,将我抱得很緊,她悄悄的張開眼睛,我們是如此親密,我能看到她長長的睫毛,看到她眼底的羞澀和喜悅。我們的唇舌糾纏在一起,這個醜醜的,笨笨的小豬,此刻卻讓我感覺心房裡充滿了幸福。我舍不得放開她,可是時間到了。小豬又變回了小豬,我穿着新郎的喜服,抱着它走向輪回道,我已經選好了人家,爹爹是個府尹,官不大不小,衣食無憂,最重要的是他們兩口子品性都好,恩愛非常,他們會疼愛這個女兒的。小豬似乎知道了我想做什麼,它開始掙紮,很悲傷的哭,哭得我也覺得難過起來。我親親它的腦袋,對它說:“别哭,小笨豬。”我喜歡你這四個字,我說不出口,我想了想,還是說不出口,于是我決定不說了,反正,以後的時間還很長,如果想說,有的是機會。況且它投了胎,過上新生活,與我不是一個世界的,到時候或許我也不會有現在的心情了。我不顧它的掙紮和眼淚,将它送進了輪回道,我會讓小豬平平順順的度過之後的所有歲月,剩下的事情,由我自己來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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