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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須大仙見他雙目坦蕩，笑了笑：&ldo;如此好物，不可浪費。你找個可心的人練吧，隻盼不是張崎之流。&rdo;溫故苦笑。白須大仙道：&ldo;綠燈，可行。&rdo;溫故低頭。他腳邊原伏着一條白色小狗，此時抖毛站起，邁着利索的小步子，踩着一條條白色橫杠向前，竟是比他更懂規矩。馬路對面是大片房屋，高低錯落，色彩明麗，院中花壇處處，溫故猜是某個大戶人家。隻是府邸大門十分簡陋，僅一左一右兩條橫欄擋道，可跨可鑽，形同虛設。好在門房就在橫欄邊，兩個門衛人高馬大，倒也有幾分威嚴。白須大仙大搖大擺地走過去，拿出一張卡片，在黃色豎條物體上晃了一下，攔着他們的橫條便緩緩升起。門衛沖白須大仙笑着打招呼：&ldo;白大爺，又去女兒家啦？&rdo;白須大仙笑着點頭。等兩人從直道拐入分叉，溫故才問道：&ldo;令千金尚在人間？&rdo;白須大仙瞪着他：&ldo;你一千多歲，我四千多歲，你就心如止水，我就色心不死？&rdo;☆、苦心之勸（上）溫故尴尬道：&ldo;我并無此意。&rdo;白須大仙哼了一聲，在一幢大樓前停下，又拿出那張卡片，在兩扇玻璃大門邊的方塊上輕輕一按，玻璃門自動開啟。溫故借故緩和氣氛：&ldo;這卡片真是神奇。&rdo;白須大仙塞進他手裡，&ldo;喜歡便送給你。&rdo;溫故受寵若驚：&ldo;缺了此物，大仙如何進出？&rdo;白須大仙又掏出一張：&ldo;我也不缺。&rdo;他領着溫故從電梯上八樓。溫故這才知道，原來他以為的大戶人家竟住着數百戶。白須大仙見他面露同情，氣道：&ldo;别小瞧這房子，值兩百多萬呢！&rdo;溫故大吃一驚，脫口道：&ldo;此等陋室竟要兩百多萬兩？&rdo;&ldo;……兩百多萬元。&rdo;白須大仙洩氣。三百載未出，人間滄海桑田，時過境遷。政治、經濟、文化、生活煥然一新。枉他活了上千年，全是虛度，連說話也要從頭學起。溫故心煩意亂地關掉不知所雲的電視，走到陽台，招來烏雲，漫遊城郭。近子時，月淺星疏，城中燈火點點，高樓幢幢，盛比大唐。然而，他立雲頭而四望，滿目陌生，如異鄉客，身在此而心不入。懂事以來，他潛心修道，心志堅誠，縱使遭人暗算命懸一線，也未動搖半分，此時卻有些不安。他坐在前不見首後不見尾的橋梁上，看着霓虹燈，聽着汽笛聲，腦海裡映現的，是數百年前離開神州時的一瞥。夜靜江水止，漁火伴風眠。記得少時母親送他上山學道，他尚小，不忍離别，大哭不止。對他千依百順的母親頭也不回。後來，他學有所得，執意返鄉，父母卻避而不見。他以為自己成了棄兒，又氣又怒又傷心，回山後潛心道法，不再理凡俗事，直到師父通知他回鄉扶靈，他在父親遺物中找到五十封塵封的書信。六歲誕辰，七歲誕辰……五十五歲誕辰，每年一封，一年不落。信由母親口述，父親落筆，内容大同小異，都是思念與寄望。他這才知道，自以為冷酷的父母的真正良苦用心。他們希望他得道成仙，不受輪回之苦。他們希望他得道成仙，不必早起晚睡，日夜耕作，為溫飽而奔走。他們希望他得道成仙，超脫凡俗，遨遊宇宙，自由自在。為了這個希望，他們親手斬斷他的依戀，以天下至愛之心做天下至絕之事。溫故對他們又愛又恨，最終是愛大于恨，恨化于愛，于是修煉更加刻苦，感情越發内斂。如今，他不負所望，得道成仙，卻發現飛升之後雖不受輪回之苦，但未必自由自在。&ldo;莫非，這也是命中注定？&rdo;他對着微波粼粼的江水，低頭苦笑。白須大仙幹了兩瓶紅葡萄酒，美美地睡了兩日，第三天醒來，溫故坐在床頭擦劍。&ldo;呵！&rdo;他吓了一跳，人從床上飛起，貼在玻璃上。溫故微笑道：&ldo;大仙日安。&rdo;&ldo;你為何在此？&rdo;溫故道：&ldo;我有事請示大仙。&rdo;白須大仙從玻璃窗上滑下來，抹了把臉：&ldo;何事着急？&rdo;&ldo;大仙已昏睡兩日。&rdo;&ldo;才兩日？&rdo;白須大仙打了個哈欠，&ldo;神州革新近百年，變化翻天覆地，區區兩日，你能學多少？&rdo;溫故道：&ldo;大仙所言甚是。學習之事不急于一時，暫且擱置，我們不如先度化仲世煌？&rdo;白須大仙眯起眼睛，打量溫故臉上不同尋常的熱切，微微一笑道：&ldo;依你。&rdo;溫故喜道：&ldo;即刻動身？&rdo;說着，就要騰雲駕霧。白須大仙擺手道：&ldo;我再教你一樣本事。&rdo;溫故一臉好奇。然後，白須大仙帶他到火車站。溫故：&ldo;……&rdo;龍城之繁華，猶勝虎城。溫故跟着白須大仙出站台，就被鋪天蓋地的喇叭聲震得兩耳嗡嗡作響。白須大仙道：&ldo;我們坐車去酒店。&rdo;&ldo;車？&rdo;不等溫故反對，白須大仙已攔下一輛出租車，拉着溫故坐了進去。白須大仙見他如臨大敵，失笑道：&ldo;以你的道行，還怕鐵馬？&rdo;溫故道：&ldo;倒不怕它亂撞，隻是叫聲擾人。&rdo;白須大仙道：&ldo;以前可沒有這麼多車。&rdo;溫故皺眉道：&ldo;簡直不見天日。&rdo;白須大仙聽他口吻對汽車反感至極，便道：&ldo;以前隻有富貴人家才坐得起車，窮人出門隻能靠兩條腿。如今窮人也有了選擇餘地。&rdo;溫故道：&ldo;莫非汽車價格低廉，人人可得？&rdo;&ldo;人有貧富，車有貴廉，這且不說。&rdo;白須大仙指着旁邊那輛高高大大的公交車道，&ldo;此車名為公交車，于固定路線往來，一元……一枚銅錢便可乘坐。&rdo;溫故想了想道：&ldo;如此看來，這噪音也不是忍不得。&rdo;司機聽他們文绉绉地扯了半天，按耐不住道：&ldo;你們從哪裡來的？&rdo;白須大仙道：&ldo;哦，山裡來的，剛進城。&rdo;自己的洞府的确建于山上，溫故點點頭。司機歎息道：&ldo;山裡頭苦吧？能吃飽嗎？&rdo;白須大仙道：&ldo;尚可……還行。&rdo;溫故道：&ldo;山中吃不飽嗎？莫不是還有戰亂？&rdo;&ldo;沒有戰亂，是……&rdo;白須大仙對司機一種口氣對溫故一種口氣，應接不暇，幹脆撂擔子，&ldo;算了，罷了。還是你們倆自己聊吧！&rdo;……司機和溫故在後視鏡裡對了一眼，雙雙别開頭去。紅星大酒店，是龍城排名前十的五星級酒店中唯一一家國内獨資。溫故看着白須大仙又拿出一張卡片，隔着一張大理石台與小姑娘娴熟交談，黯然之餘又生出幾分自卑。不知何時，他才能如白須大仙這般，真正在人間自在逍遙。兩人上樓，溫故看白須大仙又掏出一張卡開門，驚歎道：&ldo;此卡竟可四海通行？&rdo;白須大仙道：&ldo;此卡非彼卡。&rdo;他拿出身份證，信用卡，房卡，健身卡，超市打折卡……各種各樣，鋪了一桌，&ldo;瞧，不同的卡有不同的用處。&rdo;溫故挑出身份證，與白須大仙比了比道：&ldo;這張倒與衆不同。&rdo;白須大仙道：&ldo;這是身份證，如同……魚符，也可做路引。記載着人的姓名，出生年月與住宅地址。&rdo;溫故翻來覆去地看：&ldo;官府不怕造假？&rdo;&ldo;也有造假。不過卡片可造，記錄難造，當然，這是對普通人而言。&rdo;白須大仙又解釋電腦及系統，聽得溫故暈頭轉向，求饒道：&ldo;來日方長，容我循序漸進慢慢學。當務之急，還是勸說仲世煌。&rdo;白須大仙道：&ldo;也好。&rdo;他拿出地圖，将仲世煌家圈出來給他，&ldo;他便住在此處。&rdo;溫故道：&ldo;大仙不同往？&rdo;白須大仙道：&ldo;這是你的差事，我不便插手。&rdo;溫故道：&ldo;不過我從未見過仲世煌，萬一認錯……&rdo;白須大仙道：&ldo;這有何難？你站在那裡，大喊一句，仲世煌，誰出來應了誰就是。&rdo;溫故聽聽有道理，想想不對勁，眼見時近傍晚，不再耽擱，拿着地圖上路。白須大仙一把抓住他：&ldo;你就這樣走？&rdo;溫故道：&ldo;有何不妥？&rdo;白須大仙道：&ldo;有一句俗語叫，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你樣貌如此年輕，隻怕仲世煌不會輕信。&rdo;溫故點頭道：&ldo;有理。&rdo;一眨眼，一個翩翩佳公子就成了蒼蒼白發叟。正是下班時分，他駕雲尋去，沿途車排長龍，緩如龜行，十分壯觀。他掃了一眼，匆匆往地圖所标的住所去了。溫故問過白須大仙淩天集團的意思，知道仲家是富貴人家，見到前後高樓中夾着一座庭院深深的獨立大宅也不甚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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