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懷園涼亭中無關閑人全被驅走,董家家仆圍在一旁,緊盯着亭中人動作。
漸漸的,董少爺面上恢複了些血色,眼皮也睜開了,他費力呻吟一聲,喊道:“母親……”
“麟兒!”董夫人忙迎上去,握住他的手邊哭邊道:“你可吓死母親了!”
瞳起身,對董家家仆開口:“不要動他身上金針,再等一柱香時間即可。别讓他大動,以免喘憋胸悶。”
董家家仆再不敢如方才那般對她輕慢,忙恭敬應了。
瞳見董夫人與董少爺正低聲說話,自己便轉身往亭外走了幾步,這裡人太多了,吵鬧得很。
剛走到涼亭外沒幾步,就見前面站着個人。
暮春風吹楊柳絲,一片冉冉青青。年輕人轉過身來,日光落在他身上,将他烏色錦衣上暗繡也泛出些細碎銀光,他又生得絕麗,豐姿美儀,美如冠玉,站在花蔭中,春風拂過,隻教人感一時山光水淨,紅塵風流。
确實生了一副惑人皮囊。
他見瞳從亭中出來,向亭内望了一眼,挑眉道:“大夫好醫術。”
瞳颔:“剛才多謝裴大人解圍。”
“舉手之勞罷了,”他笑笑,語氣不甚在意,“大夫不必放在心上。”
銀筝走到瞳身邊,還未說話,就聽得那位昭甯公世子開口道:“昨夜大夫住在無懷園中?”
瞳:“是。”
裴雲暎想了想,又道:“大夫可知,昨夜放生殿死的那個人,也是宿在無懷園中。”
瞳擡眼。
他面上含笑,神情姿态輕松閑散,一雙眼睛裡卻并無笑意,似他腰間那把漆黑長刀,冷而鋒銳,出鞘見血封喉。
瞳看着他,目光平靜:“是嗎?倒是不曾聽說。”
裴雲暎點頭,眸光有些意味不明:“大夫上萬恩寺,隻帶了個丫頭。兩個女子孤身行路行路危險,怎麼不多帶幾個護衛?”
瞳回答了他六個字:“手頭緊,不方便。”
裴雲暎笑着看她一眼:“說起來,大夫上山燒香,點燈祈福,可大夫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信佛之人。”
“裴大人看起來也不像是信佛之人。”瞳反唇相譏:“來青蓮法會又是為何?”
一邊的銀筝就算再遲鈍,此刻也意識到氣氛不對勁,忙往瞳身側挨了挨,以免這位俊美指揮使突然難。
裴雲暎聽聞瞳的話,并未生氣,隻若有所思地看向瞳,過了一會兒,他道:“大夫手上傷痕從何而來?”
瞳心裡一動,隻在瞬間便恍然開悟。
原來如此。
想來她方才給董少爺針刺時,被裴雲暎瞧見了手腕傷痕。但僅憑一傷痕,他就能懷疑到自己身上麼?
這人敏銳得可怕。
瞳淡道:“行醫制藥,難免為藥材所傷。”
他盯着瞳的眼睛:“什麼藥材?”
“刺槐。”瞳回答得很快。
裴雲暎定定看着她,神情似笑非笑,像是洞悉了她的謊言。
瞳不為所動,看向他的目光亦是冷淡。
正僵持着,那頭董少爺不知說了什麼,董家家仆在喚:“大夫,大夫!”
微妙的沉寂便被這呼喊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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