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州本不屬東吳,原本是西越邊境之地,扼住北疆咽喉,北漢想自西越侵略中原,必先取秦州。秦州在屬于西越之時就與西越關系微妙,秦州軍并未被劃分入西越軍,秦州軍民上下一體,不認西越國主,隻認秦州将軍甯氏。甯氏世代居于秦州,當年也是甯氏帶秦州投了西越,條件是秦州軍永遠不出北疆,不涉入西越内鬥。所謂秦州士馬世無雙,并不是說秦州一地的軍隊可以與我楚國,與吳國較量,隻是秦州軍寥寥數萬,卻守住秦州城三十年不為北漢侵擾,孤軍奮戰,可欽可佩,是故楚吳兩國軍隊甘願将這‘當世無雙’的威名送與秦州。”要說這甯氏,世代居秦州。到上一代,前任秦州将軍兩個兒子一個十七歲亡于陣前,一個十三歲起纏綿病榻。除此之外,前代将軍膝下僅有一女,名揚素。人皆以為,将軍之位不是被他傳給子侄,就是代愛女招婿,讓女婿繼承。可前代甯将軍的子侄中,并沒有一個能承擔起守衛秦州重任的。相反,甯揚素十五歲起随父出入軍營,參贊軍事,言行處處有乃父之風,軍中呼其為“少将軍”。至甯揚素十九歲,甯将軍不忍女兒再出生入死,為她設鳳台選婿,明告天下以秦州将軍符令作為愛女嫁妝。于是觊觎者紛纭而至,西越王侯公子,武林豪傑,不一而足。選婿七日,甯揚素以兵法、謀略、策論、諸國風貌為題,在台上置鳳冠霞帔,又搬上沙盤、輿圖,遠道而來者如雲,以唇為槍以舌為戟,胸中備好韬略戰局,而她嚴妝肅容高坐台上,未嘗稍歇,如車輪連轉,口舌酣戰不休,竟使求婚者皆淪為手下敗将。一時之間蔚為盛事,秦州将軍邸外被堵得水洩不通。七日後,北漢騎兵趁機尋釁,甯揚素拔劍而起,斬裂霓裳,言道:“諸君尚且不如女子!我豈敢将秦州安危托付!”又跪其父,道是女兒不孝,願終身不嫁,保我家園。他日将軍之位,可擇小弟或堂兄弟之子繼承。将軍長歎應允。當下易钗裙,着铠甲,擊戰鼓,舉甯字大旗。一戰立威,世人悉聞女将軍。勒兵七萬,威振北疆。昔日求婚者中有小宗師“文聖”何太息,雖被她擊敗,不以為恥反而深感折服,甘願留在秦州軍中任幕僚。為她作《秦州曲》,以壯她“羅袖染赤血,英聲淩紫霞”的聲勢。四年後,北漢再度攻秦州、并州。在這四年之中,北漢按兵不動,結好西越王室,又以甘詞厚币賄賂朝臣,促使西越以為戰事已息,削減邊境軍費,軍中人事頻繁變動。西越新任并州守将拒不與秦州軍聯合操練。待到北漢大舉入侵,秦州軍雖精銳,卻孤掌難鳴,北漢軍在并州撕開一條口子,并州守将求援不及,棄城了事。甯揚素聞訊趕來,為時已晚,北漢軍已入中原,并不持久肆虐,速戰速決,渡江擄西越國主并一衆貴胄而去。此後便是西越稱臣納贖。西越屈膝之時,秦州腹背受敵,仍在垂死抵抗。東吳與秦州臨近,對之垂涎已久,甯揚素的族兄暗中與東吳使者談判,東吳派兵解救秦州危難,他便除掉甯揚素,繼位将軍,從此甯氏歸附東吳,在秦州的兵權治權悉數上交東吳。不想被甯揚素識破,秦州軍民聞之,恨北漢侵略,恨西越稱臣,亦恨東吳趁火打劫。東吳為向秦州施壓,聯合南楚,東吳不插手南楚吞下并州,南楚便助東吳得秦州。東吳忌憚她,提出條件,可以救秦州之危急,在秦州歸附後如西越一般準許秦州擁兵自治,逼迫她嫁吳帝為妃,吳帝在世一日,她一日不可離吳王宮,并誕下吳帝血脈。秦州之地,永為她與吳帝血脈的封邑,如此可使秦州軍雖恨難反。戰局急如火燒,甯揚素權衡利弊,提出三個條件,東吳應允她就願意入宮為囚:可在吳宮内辟宮而居;有子嗣後可免與吳帝相見;若是兒子,東吳自然不許她親手撫養,她願意交出,但若有女兒,需在她身邊養大。于是秦州之圍被解之日,便是她出嫁之時。時甯揚素僅二十三歲,幼弟病逝。她着白衣出城踏上東吳車辇,秦州軍上下無一人有喜色,哀雲悲風,軍士着铠甲,民衆登城樓,萬衆靜默,甯揚素長歌作别,告知部下不該為此淪喪士氣,縱使她此去此生再難歸來,生時不能重歸故裡,死後軀體不能歸葬,魂魄也必連夜渡江來歸。臨别一語成谶,她确實是一去不返,一生未歸。吳帝崩後三日,她被困二十年,亦毫無征兆地逝于吳宮之中。年四十三歲。辜浣說完,蕭尚醴一時默默難言。金戈鐵馬,依稀在耳,而那四面聞敵,舉目孤苦的悲怆幽凄,又令人心中壓抑。樂逾道:“雄才英主如先吳帝,也用過不少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這故事其實沒講完,甯将軍雖被困于東吳瑰瓊宮中,卻從未接受過吳帝冊封的妃嫔冊寶。吳帝與原配皇後伉俪情深,合葬一陵。東吳既不允許甯将軍歸葬秦州,甯将軍又絕不願葬入他東吳田氏的山陵,現如今的吳帝便追封她一個不從先吳帝谥号的皇後,另葬一地,也算清淨。”他對蕭尚醴道:“甯将軍的兒子,如今的吳帝能繼位,也是借南楚之勢。”蕭尚醴自然知道自己一國在東吳新君之争中如何推波助瀾,父親又是如何借由推一位二十歲的年輕吳帝繼位進而影響東吳。可他不想聽樂逾這般加以戲谑,蕭尚醴并不矯飾,一口認下,道:“這本是諸國間的常事。”他既然坦率,樂逾反而擊掌笑道:“說得好!”辜浣被頭疼引得面色發白,也微笑應對。蕭尚醴鼓起氣道:“那如今的東吳國主胞妹,又是如何以延秦郡,即是秦州為号的?”這一問直對樂逾,辜浣亦笑幫腔道:“小九問他便問對了。天下間在甯将軍入吳宮後還能與她一會,見過延秦公主,并有幸與甯将軍一席長談的人寥若晨星,他正居其一。”辜浣難得打趣,樂逾不願駁她興緻,略加回憶,笑自己十三、四歲時太不曉世事,道:“我當時不知天高地厚,聽聞甯将軍居于瑰瓊宮二十年來,未曾有過歡笑。故而攜她昔日與我母親萍水相逢贈送的一把傘作為信物,上門說是故人之子但求一見。”樂羨魚與甯揚素齊名,甯揚素鎮守秦州之際,樂羨魚曾自秦州入北漢,與還沒有成為北漢國師的舒效尹一戰,即是那鬥得勢均力敵不分上下,奠定她“第五宗師”之名的海陸之會。樂羨魚與甯揚素俱在那時揚名,最是風華正茂,世人願意相信這兩位奇女子必有一晤,且這一會晤,必如同朝霞朗日,頃刻間争輝呼應,光耀萬裡,此後各奔東西,各有宿命。然而恰恰相反,這二人的相會幾乎稱不上相會,樂羨魚趕在大風雪到來前匆匆而至,匆匆出城,甯揚素正于城樓上視察設防,無暇分身。她們彼此慕名已久,卻由始至終緣悭一面。最近的距離,也就是甯揚素紅袍铠甲,手提赤紅馬鞭,于城樓上見樂羨魚娉婷一身,腰懸長劍行到城樓下,囑咐親兵跑下城樓為她送一把傘,道是:“風疾雪重,請仙子攜此傘上路。”她接下傘來,對城樓上黑甲紅袍的人影嫣然一笑撐開。看不清容顔,甯揚素已覺漫天風雪裡,她似一朵冷香搖動,盈盈欲飛的水蓮。二十餘年後,幸或不幸,雙方都已為人母,她仍認得此傘。樂逾道:“當時想着盡我所能,也要為她排遣一時片刻的憂愁,使她重展笑顔。如今添了年歲,回想當時,原來不是我取悅她,而是她擔待我。想必我當年還有許多要人擔待的地方,卻不自知。”說這話時明知故問地望向辜浣,辜浣為他言下之意忍俊,道:“你放心,也不是太多。”樂逾滿意道:“甯将軍雖身處吳宮,卻從未交出秦州軍符,秦州軍政仍在她掌控之下。瑰瓊宮内外也都由秦州軍舊人晝夜戍衛。甯将軍有一子一女,長子便是如今的吳帝田睦,如約未滿月便被送至前吳帝皇後宮中養育,記為原配王後養子,甯将軍無故不去探視。四年後,得公主,東吳為籠絡秦州,原本以‘長澤’為公主稱号,長澤郡即是東吳發迹之地。自公主降生,甯将軍即閉宮再不與外人,包括吳帝相見。一心撫育女兒。”他說到此處,歇了一歇,引蕭尚醴美目望來,辜浣莞爾:“你這賣關子的本事淨拿來以大欺小,羞也不羞?”樂逾心中戲谑道:隻有你當他是小孩子,我當他卻是小美人。蕭尚醴在這阿嫂面前難得乖順,被當成小孩子也不氣不惱。樂逾又道:“東吳自甯将軍産子起就安下心來,雖仍然步步緊逼,卻也當米已成炊,再難生變。隻等其子到封王的年紀,名正言順讓他去收下秦州軍政。為向秦州示好,在其子加冠之年,廣開宴席,主動邀來秦州舊部。東吳本想在冠禮上定下秦州歸屬,甯将軍從他們所願,卻是在其子的冠禮上将秦州軍符交與公主,并告知天下,公主若要出嫁,必須效仿她當年鳳台擇婿,不必聽從父命王命!她當年承諾秦州她将交由她與吳帝的血脈,可這血脈并未明言男女。吳帝也想不到,她為使秦州不受東吳皇室操縱,竟做到這一步。可木已成舟,為保東吳顔面不失,隻得改公主封号為延秦。諸國公主封地多是虛封,唯獨延秦公主,打那一日起,名下是實打實的北疆重地,七萬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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