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那時候他也是想過要掩埋起過去的一切,好好地做一個好丈夫、好爸爸,或者說演一個好丈夫、好爸爸。可那真的太累太累了。所以,當曾經的戰友卓嶽退伍之後千辛萬苦地找到他,站在他面前,目光明亮又萬分羞澀地說:“我就是……就是想來見你一面。”被他自己扼殺的舊靈魂仿佛死灰複燃,他想要逃跑,想要離開這種一潭死水般的生活,他過不下去了。再這樣過下去,他會瘋的!傅舟揉了揉額角。清醒了一下。不知道祈南來了沒有?祈南已經來了的話,和祈南見面時的第一句話該說什麼呢?祈南見到他又會是怎樣的表情呢?這些年……祈南都和岑川分手了,估計之後也有過别的戀人吧。怎麼可能沒有呢?祈南今年也三十七歲了吧。有也沒有關系,反正他也算是閱盡千帆了,大家兜兜轉轉又能走回來,也挺好的。他完全不介意接盤。傅舟站起來,到窗邊去透口氣,往樓下眺望了一眼,石榴樹下面有一個人,撐着一把傘。那人正在講電話,說着說着,側過身來。一陣風從窗外刮進來,白色的窗簾拍在他身上。傅舟愣了愣,轉頭就往樓下跑,在快要接近時,又慢下了腳步,一步一踟蹰。祈南還在講電話,不知道是在和誰說話,壓低了聲音,也聽不清在說什麼。“……你這個小騙子,我才不相信你呢。”“不想你,我才不想你。”“嗯……本來想拍幾張照片給你看,但是我這天氣不好,在下雨呢,拍出來的都灰蒙蒙的。”傅舟深吸了一口氣,走進了細細的雨簾裡,柔聲喊:“祈南?”祈南沒有注意到他,背對着傅舟,還是在和人講電話。傅舟稍微提高點聲音,又喊了一聲:“祈南……”祈南這才聽見了,他不經意地轉過身,看到了站在對面的人,第一眼,并未認出來,隻覺得非常非常眼熟。“是我,祈南,我回來了。”傅舟說。祈南猛然地回過神,明白了他是誰,整個人都愣住了,臉上的笑意兀然凝住,一點一點地慢慢消失了。“喂?祈南?”郁嘉木在電話那頭問。祈南掐了電話。這是……這是傅舟?因為和他印象裡的少年相去甚遠,祈南一下子也沒有認出來,眼前的這個人老了許多,成熟了,強壯了,但依然挺拔英俊。祈南皺起眉,神色慢慢肅然起來,張了張嘴,過了好一會兒,才僵硬地問:“你是誰?”傅舟心裡咯噔一下,難道祈南都認不出他來了?不可能啊,祈南的表情不像是不認識他,那為什麼要這麼問。傅舟說:“我是傅舟啊,祈南。”“傅舟?你是傅舟?”祈南如遭雷擊,不可置信,“這怎麼可能?”祈南狠狠擰了自己一下,很疼。這不是在做夢。祈南忽然快步走過去,抓住傅舟的手,是真的,是熱的。這個人是活的。傅舟心頭一熱,反握住祈南的手,卻被祈南像是被蛇咬到似的,忌憚地甩開。雙方都愣了下。祈南尴尬地說:“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傅舟心酸不已,看着低頭的祈南,說:“沒關系,是我突然叫你吓到你了。我們都那麼多年沒見了。”祈南疑惑地擡起頭,不知該如何組織語言,結結巴巴地說:“你不是……你不是……”——你沒死?祈南想這麼問。可這個問題似乎不用問出口了,人都站在他面前,肯定沒有死啊。那當年為什麼傅舟的父母告訴他傅舟已經死了,骨灰盒和遺像都擺出來了好嗎?祈南壓根就沒想到傅舟的父母為了拆散他們能做到這種地步。在當時那個年頭,消息不夠靈通,他後來也沒有去查證傅舟到底死了沒有……問過兩次傅舟的墳墓在哪,他想去掃墓,被罵得很慘,就再也沒問過了,隻每年抄一篇《往生經》,供奉在佛前。這都過了二十年,大活人的,突然冒出來。祈南除了震驚,就是震驚,緩過來以後,就開始深深地覺得尴尬起來,他還有很多疑惑,想要去弄清楚。究竟這都是怎麼一回事。傅舟見祈南沒有同他想象中那樣感動,不免有幾分失落,但是很快對自己加油打氣,他勸說自己諒解祈南,啊,畢竟都二十年了,是他們人生一半的時間,當年他們也就在一起一年多,就算是彼此的初戀,過了那麼久,各自經曆過那麼多事情,祈南能夠認出他來,已經很不錯了吧?慢慢來,傅舟,别着急,不要吓着祈南。祈南想了想,說:“我們找個能說話的地方坐下來說吧。”他們走到廊下,找了間無人的會議室,坐下來,不像是叙舊,倒像是談生意。誰先開口好呢?祈南等着傅舟,傅舟等着祈南,最後誰都沒有開口,這緘默慢慢地變得局窘起來。祈南心亂如麻,緊蹙的眉頭沒有松開,斟酌了好久,開口問了:“當年他們告訴我……你父母和我說,你去世了。”祈南說這話的語氣很輕,屋子裡安靜極了,這輕飄飄的幾個字落在傅舟耳中,卻像是狠狠地擲下個炮彈,炸得他神志不清,腦袋裡都空白一忽,然後才重新開始運轉。祈南瞧見傅舟驚訝不知情的模樣,心下了然幾分,頗為感慨,接着慢條斯理地說:“我以為你去世,離開了這裡,去國外留學,前些年才回國。現在看來,好像是被騙了。”“我都不知道,祈南……”傅舟又驚又氣,真想立即就回去質問父母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瞬間眼眶就濕潤了,“我不知道,祈南。”祈南見他快要哭了,如坐針氈,很是有種出軌的錯覺,感覺對不住郁嘉木,想要起身速速離開,脫離此等讓他尴尬的境地。就算是被騙了又能怎樣?時間也沒法倒流了。先前和郁嘉木在一起時,他就想過,自己究竟還愛不愛傅舟?眼下雖不是好時機,卻看明白了……他已經不愛傅舟了。偶爾緬懷的,也是年少時光。也可能是因為他現在有了又愛騙人又能纏人的新男友,已經移情别戀,把舊人抛之腦後了。方才他還在電話裡同郁嘉木說笑呢。瞧見傅舟難過地快掉眼淚的樣子,腦袋裡突然冒出一句詩:隻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這真的很讓他為難,好似他将傅舟始亂終棄了一般。“祈南,不是我,我沒有騙你。”傅舟忍着沒有哭,他想去握祈南的手,但是又不敢,從決堤般的難過中喘過氣來。冷靜下來後,傅舟好好想了想,既然這是騙人的,那當初的一些别的事呢?傅舟問:“當年是你自己給我寄信越來越少的嗎?最後一封信也是我退伍半年前收到的了,隔的時間越來越長……”祈南一怔:“不,我一個月起碼給你寫一封,沒有間斷過。不是你回信回的越來越少?”“怎麼會?”傅舟哽咽着說,“我也是,寫了好多,一直在等着你。”祈南一下子就明白是誰在其中搗鬼了。隻有一個人能接觸到他寄出的信和收到的信。大哥。祈南懵住了,心底萬千思緒攪成一團。“你有和岑川在一起過嗎?”傅舟忽然問。祈南回過神:“沒有,你什麼意思?”他蓦地有點氣惱。“沒有沒有。”傅舟看祈南有點生氣,刹那間明白了,這也是他誤會了,“我還以為……他那麼喜歡你。”“岑川喜歡我?”祈南微愕地反問。這件事也是這二十年來頭回聽說。“你不知道?他沒有表白?”傅舟也挺驚訝。祈南半信半疑:“不會是你弄錯了吧……”不過他也是後來才聽說的,岑川去了美國留學,在那創業,非常成功,一直沒有回過,據說出櫃了,和同性戀人結婚定居。——這是他十年前聽說的了。就算岑川是同性戀。也不一定喜歡他啊。祈南還沒有自戀到覺得人人都愛他。原來當年全都是誤會!他們是相愛的!窗外仍然在下着雨,但傅舟的心情卻是雨後晴霁。那顆被世事磨砺得蒼老的心,複又回複了年輕時的感覺。既然如此……既然如此……他們是不是更有可能可以重溫舊夢、破鏡重圓。祈南看到傅舟眼中期待而暧昧的光彩,沒有感動,隻想避開。眼前的這個傅舟太陌生了。他現在有郁嘉木了,就算郁嘉木年紀比他小好多,就算郁嘉木愛騙人,就算郁嘉木也有這樣那樣的不好,又幼稚,又沖動,還老愛吃醋。可是,他都已經答應郁嘉木了。祈南都在煩,那小騙子還喜歡問東問西的,回家以後郁嘉木來問他在學校怎麼了,他還編點什麼。總不能把傅舟的事情告訴郁嘉木吧?上回隻是看到一幅畫就氣成那樣。這次告訴他的話,應該……應該也不敢氣着鬧分手。但也很糟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事兒不能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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