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媽媽聽說兩位姑娘擔憂此事,雖覺得不好啟齒,卻也能體會她們的心情,便透了點口風給她們聽:&ldo;也不用太擔憂。這些日子舅太太也和太太說得不少,太太還拿得清輕重。這個時候自是什麼都沒有她和肚子裡的小少爺更緊要。&rdo;林謹音松了一口氣。林謹容卻是隐隐有些不安,苦于無能為力,隻能暗自祈禱上蒼保佑陶氏母子平安,又決定沒事兒就過來守着陶氏,開導開導陶氏。:霜降(一)姐妹二人又回到屋子裡,靠在窗前說些瑣碎的閑話。二人都是打的同樣的心思,不放心陶氏,有空就要守着她。&ldo;三姐、四姐,三嬸娘呢?我們來看看她。&rdo;窗前突然鑽出兩顆腦袋來,一大一小,大的鳳眼笑得如同彎月,小的咧着的嘴裡缺了一顆大門牙。正是大房的林五和她那才六歲,輕易不得出門見客的庶妹林八林謹月。來者是客,雖然林謹音姐妹倆對這雙不曾通傳就突然冒出來的堂姐妹再不感冒,卻也隻有滿臉堆笑地迎出去:&ldo;我娘乏了,剛睡下。你們怎麼來了?&rdo;林五自是斷然不肯和她們說是挨了老太太的罵,不得已牽着林八出來溜達一圈以掩人耳目,順便把盤算已久的事情給辦了的,隻笑道:&ldo;前些日子八妹就念叨着好久沒見到四姐了,這不,我一有空就去領了她出來看四姐的。&rdo;邊說邊親熱地給林八理了理丫髻,顯得似是十分疼愛這個庶妹一般。其實這姐妹倆是怎麼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林謹音卻裝得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正要叫人去取糕點給林八這個可憐的堂妹,林謹容已經把一盤子糕點放在了林八的面前,淡淡地道:&ldo;真是難為八妹這麼小的卻有這片心了。&rdo;林八人小,被大太太周氏壓制狠了,怯懦得很,雖然很想吃,并不敢随意伸手去拿那糕點,隻胡亂點頭算是應了林謹容的話,把眼偷觑着林五的神色。林五很得意:&ldo;吃吧。是姐姐們給的,你可以随便吃。&rdo;随即就丢了庶妹,三言兩語進入正題:&ldo;四姐,這回你出來了,不用抄女誡,也可以自由行動了,能不能教我吹埙?&rdo;怪不得早前回好心主動提醒老太太放自己走呢,原來就是為了這個?林謹容燦然一笑:&ldo;能,怎麼不能?&rdo;不就是想讨好陸家兄妹麼?她成全林五!隻要不是教陸雲,不是自己引誘的就成。林謹容發現自己的心腸越來越硬了。林謹音卻奇怪了,疑惑地看着林五:&ldo;五妹什麼時候突然愛上了吹埙?&rdo;林五面不改色:&ldo;就是那天夜裡聽四姐吹過一回,覺得蕩氣回腸,感人心肺,實在愛極了那種感覺。四姐,我什麼時候過來?&rdo;林謹容的唇角挑起一個笑:&ldo;趕早不趕晚,明日始,你在早飯後去我的園子,我教你半個時辰,隻要你認真學,我必然傾囊相授。&rdo;自此,林謹容、林謹音姐妹二人輪換守在陶氏身邊,或做針黹女紅,或是讀書寫字,或是打理飲食,或是談笑玩鬧,總之,務必是要叫陶氏放開心來,歡喜無憂。林三爺隔三差五打個照面,過後照舊風流浪蕩,瞞着老太爺、老太太悄悄留宿外頭。但因他不提此人此事,陶氏也就忍氣裝作不知,倒是黃姨娘,突然被冷落了,眼圈下頭都起了青影,在陶氏面前越發乖順起來。陶氏見狀,莫名又多了幾分惬意,漸漸也就出門走動,照舊往老太太面前請安問好,老太太看在她腹中胎兒的面上,雖然不鹹不淡的,倒也沒怎麼為難她。林五學吹埙賣力得很,奈何功夫不到家,也沒甚天分,于是每日早上林家園子裡總是響起一陣真正催人淚下,撕心裂肺的埙聲,人人聽得抓狂,卻不好發表言論,當面還得贊揚林五幾句。偏生林謹容這個先生做得極認真,半點不嫌煩,每次聽到那狼哭鬼号之聲,臉上總是帶了甜蜜的微笑,溫和地安慰林五:&ldo;努力,隻要功夫深,鐵棒磨成針。&rdo;其間林玉珍請了一次客,邀請林家這邊的女眷孩子們過去玩耍,林謹容以要照顧陶氏身體為由,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林五歡歡喜喜的去,歡歡喜喜的來,看向林謹容的眼神也就越發親切動人。悠悠中,第一場霜降如期而至。這日清晨,林謹容穿着新做的豆青色梅花紋錦夾衣夾裙,腳上踏着黃姨娘做的翠綠白梅厚底繡鞋,袖手立在安樂居的門口,照例等候老太太起身,再召喚她們入内行禮請安伺候。與她一同站着的還有除了林家各房各院陶氏以外的女人們。她能感受到大伯母周氏、二伯母羅氏的眼神時不時地從她和她身邊的林謹音身上掃過去,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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