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緘微微皺了皺眉,不快地掃了林謹容的背影一眼,轉身朝看戲的樓裡走去。進得樓,正見一身泥污,花着臉的林慎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盤壽桃,大聲喊着&ldo;祖父&rdo;慢步朝正在談笑風生的林老太爺走去。林老太爺正怡然自得間,驟聽見這清脆的童聲,立時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先是驚愕,随即失笑:&ldo;小老七,你這是做什麼?怎生成了這副泥猴兒的樣子,還把壽桃端到這裡來了?&rdo;林老太爺此刻看着慈祥,平日裡當着兒子兒孫的面卻是極其嚴肅的,林慎之有些發怵,小腿都在打顫,那盤子就抖阿抖的,陸緘在旁不動聲色地輕輕扶了他的盤子一把,低聲笑道:&ldo;小老七莫要急。&rdo;林慎之感激地朝他一笑,鼓足勇氣看着林老太爺結巴着道:&ldo;祖母吃了壽桃,祖父沒得吃。&rdo;早有一旁會事的下人接過了林慎之手裡的盤子,林慎之髒兮兮的手抓了一個壽桃就要往林老太爺嘴裡喂:&ldo;祖父您吃,聽說吃了就能長命百歲呢!&rdo;一邊說,口水卻咽得響亮無比。&ldo;七郎,不得無禮!&rdo;林三爺剛才已聽林亦之說了竹林裡的紛争,覺着不過是小孩子的玩意兒,根本不放在心上。此時卻見幼子一副狼狽樣突然闖進來,還當衆搞這玩笑,就似是個吃貨一般,臉上就有些下不來,覺着陶氏真是不會教養兒女,人前人後盡丢他的臉,給他惹麻煩,便沉了臉要去扯林慎之。林慎之自來最怕父親,下意識地紅着眼圈可憐巴巴地往林老太爺面前靠,顫巍巍地喊了一聲:&ldo;祖父……&rdo;人老了最喜歡的就是聽人說自己會長命百歲,更何況林慎之生得粉嫩可愛,又是年紀最小的嫡孫,林老太爺雖然覺得孫子這副樣子的确有失體統,卻又覺得自有其童趣所在,便袍袖一展,将林慎之護住了,哈哈大笑道:&ldo;人生自古七十稀,長命百歲那不過是哄人的話!不過我這乖孫子當真有孝心!&rdo;卻又捏捏林慎之的鼻頭笑道:&ldo;小家夥是自己饞了,拿老頭子作伐吧?&rdo;&ldo;四姐說要長輩賞賜了才能吃,不然不許動。他們都不許我吃。&rdo;林慎之非常直白地把話說明白了,隻将頭往林老太爺懷裡蹭,賴着不起來。林老太爺無奈,也隻得将他摟在懷裡湊趣:&ldo;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在泥地裡爬麼?&rdo;&ldo;孫兒沒有!&rdo;林慎之雖小,卻也有了個人憎惡,滿心不平地就要把剛才的事情全都抖出來,卻見陸緘走過來行了個禮淡笑道:&ldo;回外祖父的話,還不是我那頑劣的五弟,弄了一隻蝈蝈來,倒惹得兄弟姐妹們皆都歡喜極了。&rdo;林老太爺是老成精的人,就知其中自有隐情所在,隻不足為外人道,卻也不嫌林慎之髒,就将他抱在懷裡道:&ldo;既然慎之想吃壽桃,就吃罷。祖父許了。&rdo;林慎之本已将壽桃遞到口邊,卻又忍住了,将壽桃喂到林老太爺口邊,口水咽得微響,雖萬般不舍,仍舊大方地道:&ldo;祖父您先吃!&rdo;陶鳳棠适時笑道:&ldo;小七弟,半年不見,你倒長進了,懂得孝敬長輩了呀!你祖父吃過後,可舍得分表哥一口?&rdo;林慎之卻是真心喜歡這個願意給他當馬騎的大表哥,當即笑眯眯地道:&ldo;舍得的,舍得的!祖父吃了就給你!&rdo;四姐說過的,進來以後就一定要聽祖父的話,事事都要把祖父放在前頭,誰也比不過,祖父才會歡喜。大表哥麼,過後分他兩個大壽桃就是了。衆人哄堂大笑。陶鳳棠道:&ldo;還是祖父最要緊啊?&rdo;林慎之不答,隻将頭往後靠在林老太爺的懷裡輕輕蹭了蹭,眨着眼睛害羞地笑。從害怕擔憂到這會兒被衆人接納後的喜悅,他的動作自然而可愛。林老太爺也笑。雖說先前的事情一定是有人教林慎之幹的,但林慎之這會兒這舉動卻是出于天性,誰也教不來。林老太爺的敷衍作秀頓時有了幾分真情,他輕輕拍了拍林慎之的頭,柔聲道:&ldo;祖父先前吃過飯了,現在就吃一小口,全了小老七的孝心。&rdo;也不嫌林慎之的手髒,果真咬了一口。見祖父吃過,林慎之這才喂給陶鳳棠,陶鳳棠笑道:&ldo;罷了,逗你玩的,表哥不餓!&rdo;林慎之猶豫了一下,烏溜溜的眼睛讨好地看着林三老爺:&ldo;爹爹,您要不要也吃?&rdo;養尊處優慣了的林三老爺嫌惡地看了他髒兮兮的手一眼,想着上頭盡是泥土和死蝈蝈的屍液,先就一陣惡心了,哪裡還能吃得下,當下就擺了擺手:&ldo;你自家吃!&rdo;林慎之也無所謂,就靠在林老太爺懷裡香甜地吃起了壽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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