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枝扭開頭,盯着被風吹得晃動的窗簾。
馬車裡一片靜寂。
薛慎之緊了緊手心,似在斟酌着言辭。良久,他歎息道:“我沒有欺瞞你,而是……”沒有良好的時機。
擺在膝上的修長手指微微動了動,似乎想要勾纏住她垂在身側的手指,引起她的注目。可到底兩人關系并未親厚到那種地步,他蜷縮手指克制住。
“我八歲童試落河,不是意外,而是聲名太盛,招惹得禍端。”薛慎之神色冷漠,眼底不起波瀾,語氣平淡得仿佛說的事情,事不關己。
從他記事起,便是不得爹娘喜愛,非打即罵,時常餓肚子。他比旁人早慧,知道唯有讀書出人頭地,方能不會被打罵、餓肚子。便跟着薛甯才念書,八歲參加童試,縣試、府試成績優異,隻要院試再取得第一,便能成為案首。
可誰知,院試前一日他在河邊洗衣裳被人推下河,沉入河底時隐約聽見岸上有人道:“要怪就怪你強出風頭,擋了别人的路……”
擋路?
擋誰的路?
他想不透,以為必死無疑,最後被大哥所救。
大哥拽着他往岸邊遊,“二弟,大哥等你做秀才老爺。八歲的秀才老爺是我弟弟,日後出去,倍有面兒。”用力把他推上岸,大哥卻脫力的沉進河底。
他立即跳下去救大哥,被路過的村民拽住,村民跳進河,大哥被撈起的時候已經斷氣。
所有人因為大哥的死而亂成一團,沒有人發現一旁的他。雖然受到驚吓,在許氏的磋磨下他心智比一般孩童堅韌,他看着大哥青白的臉,想起那一句話,電光火石間,記起他府試成績出來後,薛堂哥說:“你如此聰敏,若是第一個考上舉人,京裡做官的賀老爺便會認你做義子進國子監,你便能夠出人頭地。”
因為這份殊榮,他才招人毒手。
他不知是誰在背地裡害他,而大哥為此喪命,他幾乎想要放棄科舉,可大哥的話尤言在耳,他也不甘心讓暗地裡的兇手得逞,半夜裡悄悄離開,拖着病體去參加院試。
落水受涼高熱,昏昏沉沉,院試考得差強人意,縣令因而尋上他。前因後果告知縣令後,卻因為沒有證據而不能徹查。薛慎之知道若是得知他考中秀才,暗地裡的人必定還會再出手,那時他年僅八歲,毫無自保之力,便懇求縣令保留他的名次,卻不将他的名字上榜,幾番懇求之後,縣令終是答應,由一等廪生改為末等附生,因此并不知道他考取秀才功名。
他離開三天,怕被瞧出端倪,回來之後昏倒在河邊田溝裡。大哥的喪事結束,他被趕出薛家,原以為等他再長幾年,便去參加鄉試,卻未料背地之人并不願放過他,給他下毒。
若非是張神醫,他隻怕早已沒命。
這些年,他暗中查當年的事情,未免打草驚蛇,這些事情他不曾向誰透露過。
“我不是刻意隐瞞你,而是有些事,藏在心裡太久,想要說,卻不知從何說起。我原來打算鄉試後向你坦白,卻出了意外。”薛慎之苦笑一聲。
他說到這個份上,商枝幾乎已經明白,賀大寶的話,果真不是危言聳聽。
隻是,心口依然憋悶着一口郁氣。
晾一晾他。
薛慎之抿唇,似乎有些無力,不知該如何勸她消氣。
“咳咳……”他掩嘴咳嗽,看着她眼睫微微顫動,喉間漸漸止住的癢意,頓時加劇一般,咳得撕心裂肺。
清減削瘦的肩膀顫動着,一手捂着唇,一手撐在凳子上,彎腰壓抑着低咳,卻爆出更猛烈的咳嗽聲。
商枝面色一變,焦急的靠過去,拉着他的手心,另一隻手搭在他手腕号脈。
薛慎之虛弱的靠在車壁上,喘着粗氣。看着她擔憂的神色,冰涼的手掌反握住她的手,嘴角微微上揚,“還在生氣?”
算計
“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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