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店鋪卻緊閉着店門,隻留兩尺寬的一條路供人進出,兩個身材肥胖高大,穿着圓領缺胯袍,戴黑紗幞頭,高鼻卷發的波斯胡牢牢守着,不許人随意進出。何志忠清點了自家這裡一行的八個人,上前對着那兩個波斯胡行了個禮,笑道:&ldo;這都是我們自家的子侄親眷,想來開開眼界的。&rdo;那兩個人顯見和他是極相熟的,笑着還了禮就放幾人進去,問都沒多問一聲。大郎趁機向衆人介紹寶會的規則:&ldo;這寶會一年一次,胡商們都會帶了寶貝來互相比較,看誰的寶貝最多最好,勝者便可以戴帽坐居第一,其他人則按着自己寶物的貴賤高低分列兩旁。分定座次後,便可自由買賣。似我們這等,沒什麼可和他們比的,純屬來開眼界和買珠寶的,自然隻能是旁觀。旁觀的地方有限,寶貝珍貴值錢,不是誰都能進來的,如果不是爹爹和他們做了幾十年的生意,深受信賴,也不能帶這麼多人進來。&rdo;到了裡面,穿過一個小小的天井,繞過一排狹窄的廂房,一片綠色突然闖入眼中,綠樹後面一間寬大的廳堂豁然出現在衆人面前。還未靠近,裡面歡聲笑語就傳了出來,都是用的波斯語,牡丹隻曉得他們非常快活,說些什麼卻是半點不知道。一個膚色黝黑的昆侖奴穿着雪白的圓領窄袖袍走出來,笑着給何志忠和大郎行禮,cao着一口流利的京城話道:&ldo;今日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貴客,他帶的人也有點多,地點有限,稍後隻怕要委屈幾位擠擠了。&rdo;何志忠目光一沉,看向李荇,後者自得的一笑。何志忠收回眼神,朝那昆侖奴道:&ldo;奧布且放心,這算不得什麼,當初坐海船,幾十個人擠個船艙我也擠過。&rdo;那昆侖奴燦爛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來。雪白的牙齒和袍子與黑得發亮的皮膚交相輝映,黑白分明,好不醒目。何志忠、牡丹等人倒也罷了,何濡他們幾個卻是被深深吸引住,隻盯着他看。這昆侖奴,老早就聽說了,也曾在街上看到權貴之家帶着出門,可惜卻是沒有機會好好近距離觀察觀察見識見識。到底為什麼這麼黑呢?不會把衣服染黑嗎?何溫悄悄将手指伸出袖口來,趁着奧布轉身,飛速地在奧布的手背上擦了一下,然後偷偷拿起來對着光線看,看到自己的手指仍然幹淨潔白,不敢相信地摸了張帕子出來,反複擦了擦,确定沒有變黑後,便朝何濡、何鴻擠擠眼睛,三人會心地一笑。牡丹看在眼裡,雖然覺得三個侄子是少年心性,好奇,而非有惡意,但這種行為實在太過無禮,當下狠狠地瞪了三個侄子一眼。她見過一些昆侖奴,都是被主人作為炫耀的财物,大多都是上身赤裸斜披帛帶,或是橫幅繞腰,穿着短褲的,似這個奧布這般規規矩矩地穿着本朝服飾的很少,可見主人家并沒有輕賤于他。不由對奧布的主人多了幾分好奇。&ldo;小郎君,你我沒有什麼不同。&rdo;奧布卻是回頭極溫和地一笑,大大方方地伸手給何溫看,何溫窘得紅了臉,飛快地躲在了李荇身後。奧布也不計較,轉身領路。何志忠冷冷地道:&ldo;既無見識,又無膽略,丢臉!&rdo;何溫頓時連耳尖都紅透了,恨不得把頭埋進懷裡去。衆人進了廳堂,牡丹好奇地看去,但見廳堂正中面對大門放了一張空着的繩c黃,繩c黃下首兩列則鋪滿了茵席,上面密密麻麻地坐滿了或是穿着胡服,戴着胡帽,或是穿着本土衣袍的胡商,正在愉快而熱烈地交談。周圍散放着一些茵席,上面坐的卻又是些本土人士,看到何志忠與大郎,都熱情地和他們打招呼,裡面不乏女子,隻不過數量要少一些而已。牡丹暗想,這張繩c黃大概就是新科出爐的鬥寶王的寶座了吧?而這些本土人士,都是和自家一樣來長見識做買賣的?李荇卻已經低聲道:&ldo;丹娘,劉暢也來了。&rdo;怎麼到處都有他?牡丹皺着眉頭順着李荇示意的方向看過去,但見劉暢、潘蓉和幾個衣着華貴,有些面熟的男子占據了一個觀看角度最好,最通風的角落,正表情各異看着自己這一行人。劉暢惡狠狠地瞪着自己,又或者是瞪着自己身邊的李荇,潘蓉則是擠眉弄眼的,另外那幾個男子卻是一副看好戲,坐觀其變的模樣。另有一個穿着月白色圓領寬袖袍子,骨瘦如柴,臉色蠟黃的男子垂眸坐在一旁,面無表情。牡丹側頭想了想,似乎劉暢做的生意中也有珠寶這一樣,但聽雨荷打聽來的消息,好像是并不怎麼賺錢,主要是為了淘寶集寶。既然如此,他就應該算不上什麼大珠寶商,根本比不上何志忠這樣在胡商中比較有名望的人,怎地他也能進入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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