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不講理的惡徒!張儀端心頭暗惱,面上卻半點不顯,照舊的溫煦和氣:&ldo;三哥開玩笑了,這是應當的。聽說您應召去了宮中,總不能叫客人空等着,王妃便命小弟出來待客。若是知曉三哥這麼快就能回來,小弟當留許家三爺再喝一杯茶的。&rdo;眼睛一轉,打量着張儀正身上微有褶皺的月白色家居袍子笑道:&ldo;三哥這是才從宮中來?&rdo;張儀正看也不看他,大剌剌地自往椅子上一坐,吊兒郎當地翹起二郎腿,垂着眼隻管看手裡的禮單,淡淡地道:&ldo;不是。&rdo;張儀端早就知道他進宮是假,乃是刻意避開許徕的,卻想着他多少會找點理由搪塞一下自己,隻要他随口&ldo;嗯&rdo;一聲,自己便可追着問問他宮中的情景如何等等,誰知他竟是這樣一個态度‐‐搭理你了,而且十分坦誠,但明顯就是不把你放在眼裡心上。張儀端心裡越發不舒坦,面上卻笑得越發的甜,帶着些刺探道:&ldo;這許家三爺學問真好……他提起昨日三哥的勇猛,真正敬仰感激呢。前些日子武家表哥和我一起喝酒時,還曾說起擔憂三哥惱着他嶽家,他在中間不好為人,要是他知曉此事,少不得十分歡喜……&rdo;張儀端話未說完,就見張儀正不耐煩地站起身來打斷他的話:&ldo;少管閑事,有空不如多在父王跟前賣賣好。什麼武家表哥,他與你可半點親都沒有。&rdo;言罷将禮單往拜匣裡一扔,示意身邊小厮抱起拜匣揚長而去,隻留了半屋子奢靡的龍涎香味兒。瞧這話說得,言下之意便是,你就是小妾養的,千萬别把自己當盤菜。張儀端再好的涵養也給氣了個半死,半天才喘過氣來,鐵青着臉将牙磨了又磨,卻也無可奈何。張儀正話雖說得難聽,卻還是實話。隻因這府中,他的親娘再受寵也還隻是個受寵的側妃,這側妃在外人面前還可以裝裝,但在正妃面前實在是天和地比。而他再能幹也不過就是能搏個好些的封爵,至于其他,有前頭兩位能文能武,備受父王倚重的大哥、二哥在,還有這個投了金胎,活得自在肆意,莫名受寵的三混賬在,就什麼都輪不到他。他再在外人面前讨好賣乖都不起作用,還不如在父王面前老老實實扮個孝順兒子能得些實惠。張儀端想明白這個道理,蔫巴巴地轉身朝他親娘宣側妃的院子走去。才到院門前,就聽見有人怪腔怪調、不住口地說着吉祥話或是誦詩,伴随着年輕女孩子銀鈴般清脆的說話聲,宣側妃的笑聲不停。張儀端便住了腳步,招手叫看院門的婆子過去,問道:&ldo;誰在裡面?&rdo;婆子忙道:&ldo;回四爺的話,是馮家大娘子來了。&rdo;原來是馮寶兒。這可真是瞌睡來了就有枕頭在,張儀端的眼睛亮了起來,潇灑地撣撣袍角,悠然自得地朝着裡面走去。但見廊下花團錦簇的一群女子,永遠都是盛裝的宣側妃将一柄翠玉柄花鳥纨扇掩去了半邊精緻的臉龐正開懷大笑,穿着十二幅石榴羅裙,碧色寬袖衫子的馮寶兒粉面桃腮,眉眼靈動,正舉着把長柄銀勺子在逗弄廊下挂着的一架色彩豔麗的鹦鹉。原來适才那怪腔怪調的說話聲便是這鹦鹉發出來的,它每說一句吉祥話,或是背一句詩詞,馮寶兒便将銀勺子裡的幹果子喂它一顆。也不知那鹦鹉是被餓了多久,此時便似個餓死鬼般的拿出渾身解數,翻來覆去不停地說,不停地讨要吃食,逗得一院子的女人花枝亂顫。這宣側妃院子裡之前并無這鹦鹉,可見是馮寶兒帶了來讨好宣側妃的,這手腕和心思也真不錯。張儀端輕咳一聲,笑聲便停了,宣側妃看到是他,臉上的神色越發歡喜,朝他招手道:&ldo;四郎,快來瞧瞧寶兒孝敬我的這架鹦鹉,怪讨人喜歡的,難為她調弄了那麼久。&rdo;說話間,馮寶兒已經娉娉婷婷地走了過來,對着張儀端盈盈拜了下去:&ldo;寶兒見過表哥。&rdo;難為一個将門老粗家能把姑娘養成這般風流标緻模樣,張儀端的眼神不露痕迹地在馮寶兒臉上身上一溜,暗贊了一聲後,笑眯眯地虛扶一把:&ldo;自家人,何須如此客氣。&rdo;又親熱地道:&ldo;表妹怎麼有空過來?姨母、姨父可好?&rdo;馮寶兒笑道:&ldo;多謝表哥挂念,家父母都好,就是母親挂念姨媽啦,隻是她家務纏身,要伺奉祖母,不好常來,所以我便替她走這一趟。&rdo;&ldo;表妹難得過來,可要玩得開心點才是。&rdo;張儀端笑笑,回頭問宣側妃:&ldo;母親這裡可有冰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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