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疾的傷痛被時間和繪畫撫平,導師和同學都很照顧這個和善而安靜的東方男孩,總是送他各式各樣的便條本方便他随時可以和周圍的人交流,遠在國内的陶嘉和蘇藍也隔三差五給他發來長長的郵件,流水賬一樣地記錄着他們各自的生活,順便表達表達對他的思念之情,看得卓羽不禁莞爾。兩年的時光快樂而安然,失去聲音的日子,比卓羽想象的要容易習慣。直到很久以後,卓羽都堅信着這樣一句話。上帝從你這裡拿走了一些東西,是為了給你更好的。如果不是當初那場車禍,他也許不會像現在這樣感激自己擁有的生活,也許無法這樣深刻地體會到親情和友情的可貴,也許,不會遇見那個人。小陶快跑22:54:26小羽,你的行李多麼?我讓蘇藍開車去接你吧。小狗羽毛22:54:49(⊙_⊙)不多!千萬别叫他開車。小陶快跑22:55:06……你别緊張嘛,他已經拿到駕照了。小狗羽毛22:55:27不行,有執照的馬路殺手更可怕……小陶快跑22:55:50……好吧,那到時候我們坐出租車。小狗羽毛22:56:07其實你們不用來接我,我自己回去就行,沒事的。小陶快跑22:56:29~(≧▽≦)~那叫蘇藍訂酒店,給你接風洗塵。小狗羽毛22:56:36嗯。“小羽!小羽我在這裡!快來快來!”卓羽才露了個臉,陶嘉立馬就激動地大喊大叫,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的卓羽震驚了片刻,揉了揉額角,時隔兩年,還是這麼聒噪,陶嘉都這樣,更别說蘇藍了……卓羽快步走進陶嘉,還沒拿出口袋裡的小紙條寫字就被熱情地抱了個滿懷,整個人動彈不得。“啊啊啊!小羽我終于又看見你了!”卓羽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被人牽挂的感覺還挺好,雖然方式有點惹人注目。試探着打了打手勢,卓羽對陶嘉學習手語的成效表示懷疑,不是他看輕這個發小兒,隻是就陶嘉那個隔天的事情都會忘記的腦子,要學手語還真有點挑戰。卓羽比劃的是,你怎麼來了?不是說不用接了麼?讓他意外的是,陶嘉居然馬上就看懂了。“我剛從海南回來,跟你差不多一個時間的飛機,很有緣吧?蘇藍馬上也要來,我們都太想你了,晚一秒鐘見都抓心撓肝的!”剛伸進口袋拿紙筆的手又放了出來,卓羽松了一口氣,頭一次覺得陶嘉的智商總歸有了些值得驕傲的資本,就憑這個,下次蘇藍取笑陶嘉的時候,他也要站在陶嘉這一邊。“卓羽!陶嘉!”蘇藍果然很快就到了,一路小跑過來跟他們碰頭:“你們倆終于平安落地了,讓我提心吊膽了一個晚上,趕快趕快,我訂好酒店了,拿好你們的行李,咱們吃飯去。”卓羽站着沒動,警惕地盯着蘇藍,蘇藍覺察到他的目光,很傷自尊地說:“我坐出租車來的!”吃飯的時候蘇藍一直纏着陶嘉追問他的“蜜月之旅”,卓羽安靜地聽着,想起了大一剛開學的時候他們探讨過的一個問題,他們之間誰最先戀愛,他和蘇藍一緻投了陶嘉的票,原因是陶嘉腦子構造太簡單,比較容易被騙。結果确實如此,陶嘉沒過多久就自己送上門去被時飛吃了個骨頭不剩,直到最後時飛畢業跟陶嘉說byebye,陶嘉還是很堅持這不叫戀愛,隻是純粹的肢體交流關系,完全不能上升到精神階層。于是他們就相同的問題又投了一次票,結果還是陶嘉兩票勝出。事實上這次他們又對了,連陶嘉自己都終于承認自己率先墜入了愛河,對象還是那個天殺的時飛,真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孽緣。想到這裡,卓羽突然有點怅然,陶嘉有了自己的另一半,蘇藍也許也快了,大學的時候他就不缺追求者,隻是他的防線一直很堅固,愣是沒人能攻陷,說不定過不了多久,他就能遇見喜歡的人,然後……然後,他又是一個人了,有誰會喜歡一個啞巴呢?一個不管在任何時候都沒有辦法說情話讨另一半歡心的情人,一定讓人覺得乏味到極點吧?大學的時候他也收到過不少情書,這種事情,以後再也不可能發生了吧?“哎喲人家小羽這麼久沒回來,你就别顧着八卦我了。小羽,你什麼時候開始找工作啊?”陶嘉被問得面紅耳赤,決定轉移話題,誰料這一問又踩到了地雷,卓羽的臉更黯淡了。戀愛,工作,什麼叫處處不如人,卓羽總算體會到了。不過很顯然,卓羽并沒有為工作的事情煩惱幾天,等他休整了兩天準備打起精神找工作的時候,他在自家門口的信箱裡收到了一封錄取函。這封錄取函比較詭異,正規的企業信封,正規的企業信紙,正規的企業蓋章,還有高層的親筆簽名,還正兒八經地貼了郵票……唯獨缺了一樣東西,郵戳。卓羽何等聰明,稍稍轉一轉腦子就知道是誰搞的鬼了。那天下午卓羽約了陶嘉和蘇藍來他家吃飯,陶嘉一進門就嚷嚷:“小羽!你的工作找得怎麼樣了?”卓羽拿出錄取函,似笑非笑地看着陶嘉,蘇藍伸過腦袋看了一眼立馬看出了端倪,不忍目睹地挪開視線,眼神裡分明說着,陶嘉你這個蠢貨!陶嘉不明就裡,故作驚奇地哇了一聲,說:“小羽你太厲害了!我隻是幫你寄了份簡曆過去,居然真的被錄取了耶!咦?這不是我們公司麼!太巧了!小羽我們以後可以當同事了!”卓羽很淡定地點點頭,最後蘇藍實在聽不下去,痛苦地說:“嘉嘉,你再演我要吐了。”陶嘉瞪大眼睛,小小聲跟蘇藍咬耳朵:“你怎麼能揭穿我!不是說出真相會傷小羽自尊麼?”蘇藍伸手,食指點在信封的郵票上,恨鐵不成鋼地說:“小朋友,我們寄信為什麼要投進信箱呢?因為郵局要蓋郵戳啊你個豬!再說現在哪有人寄錄取函還用平信的!這個一看就是你自己塞進小羽信箱的好不好!”陶嘉恍然大悟,讪讪地不敢看卓羽。一張黃色的小紙條遞到了陶嘉面前,陶嘉定睛一看,上面寫着兩個字,謝謝。蘇藍看卓羽似乎沒有生氣的意思,連忙幫陶嘉打圓場:“小羽,嘉嘉也是擔心你,情急之下想的馊主意,你别怪他哦。你看我的工作也是他吹枕邊風吹回來的,我也沒有很計較啊。”陶嘉郁悶地看了蘇藍一眼,說:“為什麼我幫你們找工作還得怕你們覺得委屈……”卓羽笑開,蘇藍一把摟住陶嘉的脖子揉亂他頭發:“不委屈不委屈,我們是怕你委屈嘛,你看你現在欠了時經理兩筆人情債,形勢越來越危險了。”其實一開始,卓羽不是沒想過拒絕陶嘉的好意,畢竟這份工作多多少少有那麼一點走後門的性質,說起來貌似不大好聽,不過,思索了一個晚上,卓羽還是決定接受。如果能勝任那當然最好,如果不能,大不了自己辭職好了。不管怎麼樣,這都是一個機會,卓羽不想就這麼白白放棄,如果靠自己找工作,其中的困難不止一點,他需要一個契機,來證明他也能和正常人一樣,也可以做得很好。那時的卓羽還沒有想到,他得到的,不止是一份工作而已。33、一見鐘情“小羽!小羽!這兒這兒這兒!”陶嘉走出大廈就看見了雙手插在羽絨服口袋裡,正低頭圍着小花壇轉圈的卓羽,興奮地跑了過去。說實話,卓羽對陶嘉這個習慣比較頭疼,他隻是不能說話而已,可是陶嘉好像總是順帶着以為他耳朵也不好使,大老遠見了他總要大吼大叫生怕他聽不見。惹人注目……“走吧,上去辦點手續就好了,年後才上班,你還可以休整兩個星期。”卓羽猶豫了半天,從口袋拿出了一張剛才等陶嘉的時候寫好的小便條。【要麼還是算了吧?我不想去了。】“哈?為什麼啊?都說好了啊,人事部都把你資料錄進去了。”陶嘉噼裡啪啦開問,要是繼續寫字卓羽肯定跟不上陶嘉,可是打手語他又怕陶嘉理解不透徹,糾結了半天隻是胡亂比劃了個對不起然後轉身就要走。“你别這樣啊小羽,到底怎麼了嘛?有什麼事兒連我也不能說麼?”陶嘉一把抓住卓羽。卓羽歎了口氣,比劃着,我不行的,還是不要勉強了。“你哪裡不行了?我說你行你就行。”陶嘉着急了,要不是現在是在人來人往的路邊,他一定會找根麻繩把卓羽捆起來問個清楚,這人太讓人不放心了,昨天還好好的,今天突然就反悔了。卓羽就猜到了陶嘉會有這個反應,示意他冷靜,然後坐到花壇邊的水泥欄上,拿出紙筆飛快地寫起來。陶嘉蹲在旁邊,卓羽邊寫他邊念。【我雖然是學畫畫的,可是我學的是油畫,跑設計部去工作太扯了。】“有什麼關系,你有畫畫的基礎就好啦,公司要培訓的嘛,你這麼聰明,什麼東西學不會啊?”卓羽看着陶嘉熱切的樣子,真不想承認,他相當後悔腦子一熱答應了這份工作,陶嘉沒腦子也就算了,時飛也真是,明知道這是胡鬧還答應得這麼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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