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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她入主東宮，做了太子妃，日後還能有多少澄澈笑容？&ldo;此番讓你代朕巡狩北疆，朕的用意，你舅父是明白的。&rdo;父皇的話将他心神拉回。父皇望着他，緩緩道：&ldo;朕有生之年，王氏仍是天下第一高門，朕不負你母後，日後江夏王也不會負你。&rdo;少年儲君眼尾微揚，目中清輝閃動。父皇語聲略沉，薄而銳的唇邊有一絲莫測笑意，&ldo;再往後的事，天知地知，人人力不可計量。天家與外戚此消彼長之争，曆代不免。在朕手裡或有幾十年安甯，到你手裡，後世子孫手裡，沒有王氏也有别家，這紛争永遠沒有盡頭。一姓一家一天下，離不了婚姻聯盟，孤家寡人坐不穩江山。遲遲不冊太子妃，便是要各家相争相忌。朕要讓那些孤高自傲的世家門閥先遭重挫，再在你的恩威下重獲榮光，日後才會服膺于新君。&rdo;君父用心良苦至此。凝望父皇鬓邊銀絲，蕭允朔強抑心中震動，将唇角抿出堅毅紋線。父子二人這般神情如出一轍。&ldo;澈兒，你要記得朕今日的話‐‐&rdo;父皇看着自己，喚了這聲ru名，眼中含有的柔軟一閃而沒，轉為肅然，&ldo;王氏為世家之首，立于帝側，即便是朕也忌讓三分。縱然如此，朕仍信之用之。隻因将軍陣前，遇敵殺敵，逆我者亡是武人手段。為君者，于絕頂處觀天下，誰不觊觎，誰不忌憚，殺是殺不完的，倘若面前有攔路惡犬，隻需擊殺之，若有嘯傲猛虎，則馴服之。你需記住，帝王術是馭人術，不是殺人術。&rdo;蕭允朔斂容屏息，眼前如有磅礴雲氣，萬裡山河随父皇這番話，無聲鋪展翻騰。良久，他肅然垂首，&ldo;兒臣謹記。&rdo;修齊治平，隻在父子寥寥閑言間。那邊廂屋頂茅糙已揀補一新，鐘家兒媳婦煮好了風幹的鹿ròu，端上石桌，為客人佐酒。陳年窖存的老酒壇子，泥封拍開，奇香熏得滿園花木都要醉了，人在其中，飄飄欲仙。素來不好酒的蕭允朔也不禁深吸了一口浮在山風裡的酒香，未飲已陶然。父皇抓起一隻土陶酒碗抛向魏邯，&ldo;來吧，有酒同飲！&rdo;魏邯躬身接住，也不辭讓，過來拎起酒壇，逐一斟酒。&ldo;我來。&rdo;蕭允朔伸手接過酒壇，親手為父皇斟滿。四隻酒碗舉起，濺起的酒花在夕陽下晶瑩清冽。父皇一傾而盡，連呼好酒。鐘叟卻向蕭允朔拊掌贊歎，&ldo;看不出公子也好酒力！&rdo;但見他碗底涓滴不勝，陳年老酒直飲下去，冠玉似的臉上卻從容如舊。蕭允朔隻是一笑，覺察到父皇斜目一瞥間的嘉許，心中豪興暗生。&ldo;山野人家沒什麼好菜款待貴客，且嘗嘗這鹿ròu，是小兒親手打的。&rdo;鐘叟樂呵呵地舉箸，卻見鹿ròu還未切開，忙喚來兒媳，責備她怠慢貴客。&ldo;無妨無妨，老丈，待我來切。&rdo;父皇朗聲笑，抽出不離身的短劍，寒氣砭人肌骨，劍光過處，一盆鹿ròu一片片勻薄。直叫鐘叟看得膛目。父皇饒有興趣地掂了掂手中寶劍，笑歎，&ldo;拿此物作脍，還是第二回。&rdo;這原是母後随身之物，如今留在了父皇身邊，蕭允朔啼笑皆非，&ldo;敢問父親，第一回是何時？&rdo;父皇眼也不擡，&ldo;不可說！&rdo;鐘家兒媳呆立在側，這才回過神來，滿面窘迫地向家翁貴客賠罪，讷讷道：&ldo;方才竈上煎給阿母的藥沸了，忙亂裡，未顧得及……&rdo;父皇濃眉略揚，&ldo;老丈，尊夫人也在家？&rdo;鐘叟點頭，歎了口氣，&ldo;在是在的，她有眼疾，出來待客，隻怕要讓貴客見笑的。&rdo;父皇擱下酒碗，&ldo;老丈哪裡話，既有酒ròu，怎能少了主人，快請尊夫人出來。&rdo;鐘叟略躊躇，吩咐媳婦，&ldo;去吧，給你阿母添件衣再出來，起風了。&rdo;一句叮咛，說來平常，聽在蕭允朔耳中卻是一呆，目光斜處，但見父皇默然側首。鐘叟老妻在媳婦攙扶下蹒跚而來。白發蓬首的老婦人，滿面堆皺，眼裡生了白翳，目力衰微，到桌邊摸摸索。村婦不識禮數，木讷地陪坐一旁也無甚言語。媳婦為她夾ròu，喂給她吃，她偏了頭慢慢咀嚼，口角有沫。鐘叟側過身，顫巍巍地舉起袖子一面替老妻抹去嘴邊食渣，一面慢悠悠地笑，&ldo;早年我勞作，她送飯，如今老了，反将過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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