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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身影映出雲髻嗟峨，衣袂翻飛，仿佛天人。宮婦屈伸行禮：&ldo;奴婢已将盈娘帶到&rdo;屏風後人影微動，傳來低婉語聲，&ldo;你退下吧。&rdo;這個聲音，仿佛冰涼的深紅綢緞滑過，令盈娘劇震。是她。這語聲聽過一次，盈娘再也難忘，寒意從心底生出。群幅拖曳過地面，璎珞搖動的清響自屏風後傳來。盈娘朝那身影軟軟跪下，語聲發顫，&ldo;王妃……&rdo;&ldo;你怕我?&rdo;屏風後的人問。&ldo;犯婦不敢。&rdo;屏風後靜了靜，語聲略柔，&ldo;那日我曾命人将刀架在你頸上，迫你招出孝穆公主下落……是那時驚着你了。&rdo;盈娘惶懼裡聽得似懂非懂，不知誰是孝穆公主。自從下獄，再不曾聽過外間半分消息，隻知他敗了，死了，宋氏一門誰也逃不過株連。屏風後的王妃竟似知道她所想所惑，緩緩道：&ldo;孝穆公主是玉岫追封的名号，她以節烈殉難，不受牽連，也不再是宋夫人了。&rdo;&ldo;夫人也去了……&rdo;盈娘并不意外，想到昔日府中，夫人帶自己不薄，心中慘然。&ldo;她是自盡的。&rdo;王妃哀傷語聲，不像是在說當日你死我活的叛臣。可盈娘分明記得那時候兵圍相府，豫章王妃冷冷下令将宋家婦孺一并押走。&ldo;陛下赦免宋氏親族連坐的死罪，改為流徙。&rdo;王妃頓了頓，喚她名字，&ldo;盈娘，你願與宋氏族人一同西徙，或是歸鄉還家，自去安置?&rdo;盈娘不敢相信耳中所見的話，伏在地上良久不敢應聲。隻聽王妃又道&ldo;你與逆案無涉，可還清白之身，自此刻起，你便是無罪之人。&rdo;屏風後環佩有聲，逶迤裙幅上的金赤鸾紋映入盈娘眼裡。&ldo;謝，謝王妃……&rdo;&ldo;你可願随宋家西徙蜀地？&rdo;盈娘心中一團紛亂，喜極惶極，不敢應聲，隻是搖頭。&ldo;也罷，你自去别處，往後不可再對人提及宋懷恩這三字。&rdo;盈娘伏在地上，額頭鼻尖貼着冷森森的磚面，周身起了一陣戰栗。宋懷恩。這三個字聽在耳中像冷頭的死灰堆裡跳出一粒火星，亮了一亮，寂滅無蹤。&ldo;犯婦謹記。&rdo;盈娘閉上眼睛，字字哽咽。&ldo;你已無罪，不必再稱犯婦。&rdo;王妃一頓，語聲略低，&ldo;盈娘，擡起頭來。&rdo;&ldo;奴婢不敢&rdo;即便是她饒了自己罪名，盈娘還是懼怕這個談笑間殺人，手握生死于奪大權的女人。&ldo;擡頭。&rdo;這低婉語聲蘊有無形的力量。盈娘緩慢直起身，頸項發僵地将臉揚起，目光一絲也不敢擡，隻平平地落在王妃腰間。披帛繞臂之下，王妃袅娜的腰身令她訝然‐‐剛強得可以領兵平叛的豫章王妃，原來生得如此單薄。當日相府門前，她沒有膽量直視那馬車上的女子，隻記得刀劍鐵甲輝映下，那清寒如雪夜的目光。她深深垂目，在同樣的目光注視下屏住了氣息。也不知過去了多久，隻感到王妃的目光一直停駐在自己臉上，盈娘的汗珠漸漸滲出鬓角。&ldo;你家向何方?&rdo;問話令她屏住的氣息一松，眼皮略顫，&ldo;回王妃，奴婢是流民棄下的孤兒，自幼被樂班收留，十二歲随樂班到帝京……家鄉，實不知在何處。&rdo;王妃的目光仿佛從臉上移到自己手上，隻聽她道：&ldo;伸出手來。&rdo;盈娘慢慢将雙手平舉，袖子滑落至肘，露出細瘦手腕。确是一雙磨出琴繭，自幼cao勞，雖秀美卻不柔軟的手。王妃良久沒有言語，低不可聞地歎了口氣，&ldo;日後你有何去處?&rdo;盈娘略躊躇，怯聲問道：&ldo;如蒙恩準，奴婢想去……徽州&rdo;&ldo;徽州?&rdo;王妃語聲微揚，深夜靜室裡蓦然起了一絲涼意，迫得盈娘噤聲。屏風上樹影婆娑，庭外木葉簌簌。&ldo;為何是徽州?&rdo;王妃淡淡問。徽州，何其美妙。若沒有這二子遙遙照進天牢陰森黑暗的囚室，如月在天，一日日在煎熬裡支撐自己等下去，盈娘想，怕是熬不到今日的。多少回午夜凍醒、餓醒、被鼠蟻驚醒，便瑟瑟地想，&ldo;我要活着出去，去那仙境般的地方，他說那裡群山疊水，仙山瓊閣，星河觸手可及，天人近在咫尺……&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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