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伏在他肩上,動彈不得,心中劇震之下,千萬個念頭回轉,紛亂之極。甫一踏入院内,他便放聲高喊:&ldo;誰家的小娼婦逃了,老子逮到就算老子的人啦!&rdo;&ldo;他奶奶的,這小婊子不知好歹!&rdo;那虬髯大漢的聲音響起,&ldo;多謝兄弟幫忙擒住她,要不然白花花的銀子可就沒了!&rdo;眼前一花,我被抛向那虬髯漢子。他探手将我扭住,肩頭頓時奇痛徹骨,心中卻是悲欣交集。我佯作絕望掙紮,趁勢留神打量那擒住我的漢子。隻聽這灰衣長靴的漢子嘿嘿冷笑,&ldo;好說,好說,不過這麼個大活人不能白白還給你。&rdo;虬髯大漢陪笑,從袖中摸出塊碎銀子,&ldo;一點小意思,給大哥打壺酒喝。咱是初次出來跑買賣,往後路上還請多照應。&rdo;灰衣漢子接過銀子,往地下唾了一口,哼道,&ldo;你這小娘們可俊着呐,鐵定能賣個好價。&rdo;他說着,便伸手來捏我下巴。虬髯大漢手上一緊,不動聲色将我擋在身後,呵呵笑道,&ldo;不瞞大哥,這娘們是個瘋婆子,能脫手就不錯了,沒指望賺多少錢。等兄弟做成了買賣,再好好請大哥喝上一頓!&rdo;灰衣漢子哈哈大笑,臨走前又俯身瞅了我一眼,一副垂涎模樣,&ldo;好俏的臉子,可惜是個瘋婆子……老哥可看緊點,眼看這兩日就能做成買賣,别讓到手的銀子給飛了!&rdo;虬髯大漢一邊陪笑一邊将我拖了回去。我被反剪雙手,痛徹筋骨,回想那大漢臨走前的話,心中卻激蕩異常。他說,眼看這兩日就能做成買賣了‐‐此話大有深意。他若真是蕭綦派來的人,那麼,蕭綦必已知道賀蘭箴的計劃,他們将在三天後動手,而蕭綦的人已悄然潛入,随時在旁接應,兩天之内,必會先發制人。‐‐這就是蕭綦,這就是我所嫁的夫婿。我默默握緊了拳,掌心滿是汗水,心中激蕩振奮,分不出是欣慰,是酸楚,還是渴盼!他,到底還是來救我了。早已知道自己被離棄,被推入絕境,本不再冀望于他人……卻在最絕望處,霍然看見一線最璀璨的光亮,驅散眼前濃黑。最不曾指望的那個人,卻在最要緊時出現。我咬住唇,卻忍不住微笑。那灰衣漢子的面目聲音不斷閃回,我苦苦思索,腦中驟然靈光一閃!是他,我見過此人!那日上車出發之時,有個大漢鞭打那名哭泣哀告的婦人,如今回想起來,正是此人!‐‐恍然之下,我險些脫口驚呼。難道,從我被劫持到糙場,蕭綦就已知道他們的行蹤?當他們千方百計混入販運營妓的私娼隊伍,蕭綦已不動聲色做好布置,隻等他們入甕。心中驟然揪緊,似被抛上雲端,又蕩入谷底。為什麼,蕭綦他想做什麼?他可知道我身陷險境,朝夕擔驚受怕?他可有顧惜過我的安危?剛剛因激動喜悅而發燙的雙頰,漸漸冰冷下去,連同全身都開始發冷。火勢已撲滅,廊上一片煙熏火燎的狼藉。虬髯漢子将我推入賀蘭箴房中。一幹人等都在,個個垂手肅立,沒有半點聲響。賀蘭箴端坐椅上,白衣蕭索,面無表情。小葉跪在地下,面容狼狽,猶有煙火痕迹。賀蘭箴負手走到近前,并不看我,目光隻淡淡掃過她,&ldo;小葉,她是怎麼逃的。&rdo;她猛擡頭,盯着我,眼裡似要滴出血來。&ldo;是奴婢失察,被她伺機放火燒屋,趁亂逃走。&rdo;小葉咬唇瑟縮了一下。賀蘭箴側目看我,不怒反笑,&ldo;好個烈性的女子,很好,好極了。&rdo;我傲然與他對視,心下鎮定大異于往日,越發無所畏懼。他睨向小葉,&ldo;一時疏忽,差點壞我大事。&rdo;小葉身子微顫,重重叩下頭去,&ldo;奴婢知罪,聽候少主責罰。&rdo;他臉色一寒,&ldo;廢物一個,罰你又有何用?&rdo;小葉含淚哽咽,卻倔犟咬唇,不肯哭出聲來。賀蘭箴背轉身,不再看她一眼,漠然道,&ldo;不予重責,無以儆效尤。索圖,廢去她右手。&rdo;小葉的臉色驟然轉為死灰,雙目瞪大,空洞地望着他,身子繃得僵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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