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擡起衣袖,拭去他唇邊血迹。再不能耽擱時機,我回頭看了看門口,将他放下,轉身時袖口一緊‐‐竟是他抓住我衣袖。&ldo;終歸是救了你一次,放我走吧。&rdo;我歎口氣,抽出衣袖,俯身穿窗躍出。跌在窗下松軟的糙垛上,我踉跄爬起,發足急奔。奔出不過數丈,腳下突然一絆,被衣帶纏住,我摔在地上,撞得膝頭生痛。眼前卻亮了,雪亮,刀光雪亮。我緩緩咬牙坐起,一顆心直堕入深谷。&ldo;你當外頭十幾個人是瞎的麼,說跑就跑得了?&rdo;一個粗濁的男子口音哈哈大笑。一雙粗黑的手伸向我,我側身避開,冷冷道,&ldo;不必勞煩,我自己走回去!&rdo;&ldo;嘿,好辣的娘們!&rdo;那漢子探手又抓來。我霍然擡頭,目光冷冷向他掃去。那人一怔,被我鎮住,愣愣看着我起身,從容理好衣帶,一路跟着我走回屋子。跨進門内,迎頭就是一聲&ldo;賤人&rdo;。未待我看得清楚,眼前人影一動,耳中脆響,臉上頓時火辣辣劇痛起來。那男裝少女,揚手又是一掌掴下,&ldo;賤人,膽敢冒犯少主,還敢跑!&rdo;眼前發黑,口中滲出血腥味……羞痛中,眼淚不由自主沖上眼眶,我咬牙側過臉,硬生生忍回眼淚。少女再度揚起手,卻聽一聲呵斥,&ldo;住手,小葉!&rdo;佝偻長須的老者從那門後掀簾而出,沉聲道,&ldo;少主吩咐,不可對王妃無禮。&rdo;&ldo;少主怎樣了?&rdo;那少女顧不得理我,忙扯住老者急問。老者淡淡看我一眼,&ldo;服藥及時,已無大礙。&rdo;一衆人忙于照顧他們的少主,将我再次押回地窖。這一次,大概是為防我再次逃跑,将我雙手雙腳都以麻繩捆綁。地窖門重重關上,黑暗中,我對自己苦笑。幸好心存善念,否則不知要被他們怎樣折磨……早知道跑也是白跑,倒不如多賣些人情給那少主。但願好人有好報。未料到,好報果真來了。一覺醒來,那少女小葉将我領出,解開繩索,帶去後院,不由分說推進一間氈棚。竟然有一桶熱水,還有幹淨的粗布衣衫。我深深吸一口氣,将全身沒入水中,顧不得管他們有什麼目的,渾然忘卻身處險境,隻覺有一桶熱水洗澡,便已是天大的幸事。換上幹淨衣物,挽起濕發,我神清氣慡地步出氈棚。小葉姑娘二話不說,上前又将我雙手捆綁,麻繩特意紮得緊了又緊。我忍痛對她笑笑,&ldo;你穿男裝不好看,你家少主應當多準備一套女裝。&rdo;她氣紅臉,在我肋下狠掐一記。姑姑說過,女人折磨女人,比男人狠多了。我又被帶到那位少主的房中。他依然倚躺榻上,幽深目光在我面孔上流連半晌,移到我手上。&ldo;誰将你縛住的?&rdo;他皺眉,&ldo;手給我。&rdo;他探起身子,伸手來解我腕間繩索,手指瘦削纖長,涼涼的隻帶掌心一點暖意……有些像子澹。子澹的手,蒼白如玉,卻溫暖輕柔。&ldo;都淤青了。&rdo;他握住我手腕。我抽出手,退開一步,靜靜注視他。他亦沉靜地看我,良久,忽輕慢一笑,&ldo;後悔救我了?&rdo;&ldo;舉手之勞,無從後悔。&rdo;我淡淡道。他沉默片刻,忽又冷笑,&ldo;蕭綦殺人如麻,倒娶了一位菩薩心腸的王妃,可笑,可笑之極!&rdo;我亦一笑,&ldo;将軍若不殺敵,莫非還學醫士懸壺濟世?&rdo;他冷哼,&ldo;你倒很會維護夫婿,可惜豫章王不識憐香惜玉,如此佳人,卻被冷落空閨三年。&rdo;我緊抿了唇,極力抑制心中羞憤,不肯被他窺破半分窘态,隻冷冷道,&ldo;舍下家事,何足為外人道。&rdo;&ldo;天下皆知你的委屈,王妃又何必強撐顔面。&rdo;他微笑,言語卻歹毒萬分。&ldo;你非我,又怎知我委屈。&rdo;我傲然道,&ldo;蕭綦縱有萬般不是,也是我王儇的夫婿,由不得外人诋毀。&rdo;他不語,定定看我,半晌方歎息一聲。&ldo;王儇。&rdo;他若有所思,低念我的名字,蓦然擡眸看我,&ldo;你為何不趁機殺我,反來救我?&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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