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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頁(第1頁)

從地下探出的噴水管,就像是倒置的花灑,晶瑩剔透的水珠,彷如綻放在大漠黃沙中的水晶之花。花期早已過去,花海卻再次綻放,姑娘們欣喜的摘下最美的花朵簪在鬓邊,編織起花環戴在了何甯的頭頂。蝴蝶和蜜蜂在花叢間飛舞,何甯靠着綠蜥坐在花海中,看向生長在綠洲中的棗椰樹,一個新的蜂巢就挂在樹枝間。蜂蜜啊。何甯舔了舔嘴唇,告訴自己再等等,人家剛在這裡安家落戶,馬上就去拆人家房子不太好。等一居室變成複式建築,樓多蓋幾層,才是動手的好時機。所謂養肥了再宰,膘厚了再殺,是有一定道理的。在花間忙碌的蜜蜂,壓根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何某人盯上,時刻面臨房子被強拆的風險。豐美的綠洲和清澈的湖水不隻吸引了大量的野獸動物,還引來了幾群沒有牧人看管的牛羊。七八隻,或是幾十隻,形成一個個小群落,數量占優,卻根本争不過遠少于它們的羚羊。長期被牧人豢養,缺乏在大漠中獨自生存的能力,個個瘦得皮包骨,卻已經是群落中最強的幸存者。沒有牧人看管的畜群在荒漠屬于無主财産,換句話說,誰看到就是誰的。米雅和姑娘們等了兩天,确定沒有牧人循着畜群的足迹尋來,便将這些三角羊和短角牛全部拉進了簡單搭建的畜欄,數下來足有三百多頭,加上從強盜村帶來的,畜群達到了六百的數量。&ldo;這樣好嗎?&rdo;何甯看着幾個姑娘熟練的甩着鞭子,驅趕牛羊到湖邊飲水,問米雅,&ldo;萬一主人找來怎麼辦?&rdo;到時還還是不還?還的話,混養在一起,分得開嗎?&ldo;主人,這些牛羊現在都是屬于您的。&rdo;米雅笑着拉了拉頭巾,&ldo;這是大漠裡的規矩。&rdo;要麼是遇到了沙漠強盜,要麼是在部族遷徙途中遇上了麻煩,這麼久還沒找來,出身牧民的姑娘們确信,牛羊的主人有極大的可能已經&ldo;不在&rdo;了。或者就是距離太遠,想找也找不過來了。畜群的生存能力再弱,憑着本能也比人要強上許多。牛羊能在大漠中掙紮着活下來,失去了牲畜和駱駝的人卻未必。當然,何甯這樣的屬于例外。聽完米雅的解釋,何甯嘴角抽了抽,是牧民的規矩還是強盜的規矩?荒城人迹罕至,這些牛羊又瘦得皮包骨,估計在荒漠中迷失了相當長的時間,等了幾天也沒見有人找來,何甯隻能接受米雅的解釋,将來到這裡的牲畜全部留了下來。騎士們對此習以為常,姑娘們忙着清點牛羊數量,倒是讓糾結畜群歸屬的何甯顯得有些奇怪。幹脆不想了,入鄉随俗,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随着時間的過去,跟随野生羚羊來到荒城的畜群越來越多,畜欄幾乎每天都要擴建。綠洲蔓延出一片草場,恰好被圍在畜欄之中。姑娘們騎着駱駝将羊群和牛群驅趕開,何甯靠在欄杆邊,仍風吹起了黑色的頭巾,露出了額前耀眼的金絲。看着被綠草覆蓋的黃沙,何甯打了個響指,空中流淌出一道水幕,水滋潤了黃沙,成熟的草籽會随風飄灑,黃沙蔓延之地将被更多的青草覆蓋。從大漠到草原,從草原到森林,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何甯卻在一點一點的實現。依他現在的能力,無法一蹴而就,但何甯有耐心,也有信心,傳承記憶中留存了四百年的執念,即便對背叛者充滿了恨意,卻更深沉的愛着這片土地。閉上雙眼,何甯總是能回憶起夢中見過的場景,興之所至,攀上綠蜥的背,讓它帶着自己飛上藍天,從空中俯瞰荒城和新的綠洲,了望遠處的沙丘,心中的滋味很難形容,心酸和愉悅交織在一起,俯身趴在綠蜥背上,束在額上的金發帶着一絲涼意,何甯勾起嘴角,好像有點想他了。思念一個人,原來是這種滋味嗎?他絕不承認,之所以想念穆狄,和米雅每天熬煮的湯有很大關系。畜群的增多并沒改變何甯每日的作息。最初的新奇過後,何甯恢複了每天往來于神殿和營地的日子。沿途的碎石黃沙讓他看不順眼,時常順手清理。細水長流之下,一條從荒城神殿通向城外綠洲的石路逐漸鋪設而成,石路兩旁的建築也慢慢成形,新起的圍牆,圓形的屋頂,外牆上鮮豔的色彩斑駁不清,房屋的構架卻一絲不差。這一切都是在不知不覺中完成的,今天一點,明天一點,等何甯意識到自己都幹了些什麼時,一整條昔日繁華的街道和建築已經竣工了。站在路口,何甯不知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ldo;哥們,你說我是不是真傻?&rdo;&ldo;……&rdo;&ldo;算了,你不說我也知道。&rdo;何甯蹲下身,嘴裡還咬着一根青草,草莖帶着一絲絲甜味,在地上種了半天蘑菇,最後發誓,工匠到來之前再也不會動手了。五天後,從普蘭城出發的工匠隊伍終于抵達荒城。近八百人的隊伍,有泥瓦匠,木匠,鐵匠,還有經驗豐富的牧民和農人。随行的騎士告訴何甯,駱駝背上的口袋裡,裝着的大部分是成熟的黑麥和其他谷物的種子。&ldo;沒有别的嗎?&rdo;何甯很想聽騎士告訴他,穆狄良心發現,給他送來了金子寶石。結果卻讓何甯明白,幻想之所以美好,最大的原因就是脫離現實。工匠們的到來讓營地變得更加擁擠,何甯考慮之後,決定讓米雅和姑娘搬進荒城中建好的房屋。&ldo;主人,真的讓我們搬進去?&rdo;&ldo;恩。&rdo;何甯點頭,&ldo;房子造好就是給人住的,隻有神殿暫時還不能進去。&rdo;姑娘們高興得一夜沒睡,在她們看來,何甯此舉意味着着真正接受了她們,願意将她們納到羽翼下保護。在營地中的最後一夜,米雅換下了深色的長袍和頭巾,穿上了亞麻色的長裙,用一條銀鍊盤起長發,腕上是五六隻細镯,腳上套着精緻的鉸鍊,當她走出帳篷的那一瞬間,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神殿的巫女,世代忠心的侍奉大巫,當她們跳起舞來,會成為天地間最美的一道風景。何甯正坐在火堆旁,攤開羊皮卷,為幾個工匠講解荒城的布局,雖然自己這段時間手沒閑着,荒城的大部分建築仍是一片廢墟,需要工匠們來完成。&ldo;除了房屋,街道,還要注意城内河流的走向……&rdo;何甯講解得一絲不苟,工匠們聽得也很認真,不時詢問幾個問題,最後拍着胸脯向何甯保證,明天就開工,工程質量和工程進度一定讓何甯滿意。看着紅光滿面,仿佛有使不完力氣的工匠,何甯忍不住猜測,穆狄是不是把岩山下的金子都給他們了?突然,周圍的說話聲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接連不斷的吸氣聲。何甯擡起頭,看到了正向他走來的米雅。面容豔麗,身姿妖娆,小麥色的皮膚,在火光映襯下如蜂蜜般誘人。男人們的眼睛離不開她,何甯也不免驚豔了一下,隻是單純的欣賞。論起漂亮,隻有那個金發城主才會讓何甯心跳加快,尤其是他變得不像人的時候。所謂審美觀的變化,何甯已經不打算深究了。&ldo;主人。&rdo;米雅停在何甯面前,雙臂交叉覆在胸前,深深的彎腰,&ldo;米雅代表逝去的族人真誠的感謝您,願終生侍奉您。&rdo;話音未落,鼓聲便已響起,是一直跟在米雅身邊的兩個姑娘。随着鼓點,米雅開始旋轉,柔軟的手腕,纖細的手指,不斷交織出象征着巫文的圖案,飛揚的裙擺似綻放在暗夜中,幽香沁人的昙花。這是巫女之舞,為慶祝大巫即将回歸巫之城,為神殿即将有新的主人,獻上的最虔誠的舞蹈。本該是群舞,卻隻有米雅一人,在布帛上留下名字的巫女與部族再尋不到蹤迹。米雅越轉越快,火焰好似在随她跳躍,如水般沸騰。呼!在舞蹈的最高潮,橘紅色的篝火猛地蹿高,火中映出了柔美的身影。鼓聲越來越快,米雅手腕上的細镯和腳腕上的銀鈴叮當作響,汗水沿着優美的下巴和脖頸滴下滑落、觀者幾乎屏住了呼吸,沒人在這一刻眨眼,生怕錯過了舞蹈的每一瞬間。何甯或許是唯一還保持着清醒的人,看着工匠和騎士們的反應,他好像有些明白,為何四百年前巫女們能夠迷惑住守衛大巫的騎士和蠻族。美色總是能擊潰薄弱的意志,即便不是全部,也是促使陰謀達成的重要一環。漸漸的,鼓聲停了,米雅立在火堆旁,再次向何甯行禮。透過米雅的這支舞,何甯好似又看到了四百年前發生的一切。目光微沉,黑色眼眸眼眸中,一抹更深的暗色稍縱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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