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綠蜥覺得奇怪,用頭輕輕撞了何甯一下,噼裡啪啦,石化中的何甯,碎裂,風化了。何甯是挂着一對黑眼圈啟程前往荒城的。在出發的前一天,正趕上亞蘭大陸最古老的節日,天神節。普蘭城對歐提拉姆斯神殿敬而遠之,卻保留着亞蘭帝國時代最重要的傳統。在天神節上,一身白色長袍的穆狄,高舉金色權杖,長發上點綴着銀鍊和寶石,在碧藍天空下恍如神祗。敬獻給神的牛羊被送上祭台,所有人都懷着最虔誠的心向上天祈禱,希望天神賜福普蘭城,希望普蘭城的水源永不枯竭,希望牛羊更加膘肥體壯,放牧時不會遇到成群的荒漠狼。侍奉城主的樂手,奏起了古老的弦音。與行走大陸各城的樂手不同,他們奏出旋律中帶着一種亘古悠長的曲調,莊嚴,肅穆。何甯站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黑色的布巾披在頭上,遮住了半張面孔,隻露出鼻梁和下巴。這樣的打扮在東部大漠中并不稀奇,隻不過,在慶典上就有些顯眼。或許是意識到落在身上的視線有些刺人,何甯拉低了頭上的黑布,慢慢退出人群。不想卻被從身後扣住了肩膀,&ldo;節日上的祭品,本該由大巫親自敬獻給神。&rdo;低沉的聲音,十分熟悉。何甯側過頭,已經罩上黑色長袍和頭巾的穆狄,正站在他的身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祭台上,沒人注意到城主站在這裡。&ldo;大巫?&rdo;&ldo;是,大巫。&rdo;修長白皙的手指沿着何甯的肩膀滑到他的頸側,在他皺眉時,停住不動。指尖的熱度讓何甯有些不适,開口道:&ldo;手……&rdo;話沒說完,穆狄又按住他的肩膀,托着他的下巴,壓低聲音,&ldo;噓,仔細看,有沒有想起什麼?&rdo;順着下巴上的力道,何甯将目光轉回祭台,鮮紅的血,染紅了刻在石台上的花紋,形成了一個個有象征意義的圖案。在血色中,圖案仿佛活了一般,在何甯的眼前奔騰,跳躍。高舉長刀的男人,将祭品的心髒敬獻給天神。豐饒的谷物,成群的牛羊,高舉長矛的戰士,飛舞旋轉的少女,一幅幅畫面,在鼓聲和樂聲中展現在何甯眼前,流入他的腦海。意識有些飄忽,有力的手始終按在他的肩上,低沉的聲音中仿佛帶着魅惑的魔咒,像是用最輕柔的羽毛,掃過心間,&ldo;想起來了嗎?我的大巫。&rdo;鼓音在耳邊轟然炸響,祭台上,牛羊的叫聲早已停止,臉上和手臂上繪有古怪圖案的男人,正舉着染血的匕首,用力的踏着雙腳,踩着怪誕的鼓聲,高呼出奇怪的語調。&ldo;不對。&rdo;在頭巾遮蓋下,看不清何甯的雙眼,聲音卻格外清晰,&ldo;他做的,不對。&rdo;穆狄俯身靠近何甯的耳邊,&ldo;現在的亞蘭,已經沒有真正的大巫,也沒有侍奉大巫的祭祀了。所謂的祭典,不過隻是一場尊奉傳統的儀式。&rdo;鼓聲愈發急促,祭台上的男人猛然高喝一聲,跪倒在地,胸口劇烈的起伏,雙手用力拍擊在石台上,一下重似一下。不對,這樣不對!這樣的儀式,是對神明的亵渎,沒有神明會再賜福亞蘭大陸!何甯突然撥開人群,遵循内心最深處的意念,一步一步走向祭台。穆狄沒有拉住他,而是陪在他的身旁,守衛在祭台前的士兵,在穆狄拉開頭巾的一刻,放平武器,單膝跪地。對這一切,何甯恍若未見,在衆人詫異的目光和驚呼聲中,踏上台階,走上了祭台。跪伏在地上的男人驚訝的擡起頭,鼓聲也停了,何甯停在祭祀面前,彎腰拿起了染血的匕首,伸出手臂,鋒利的刀刃劃過腕子,鮮血滴落,下一刻,舌尖舔過傷口,下唇染上了一抹豔色。清亮的聲音,忽然在祭台上響起,和之前響在祭台上的聲音相似,卻又不同。沒有鼓聲,沒有激烈的動作,他隻是托起染血的匕首,緩緩的,高舉過頭。随着他的動作,頭巾滑落,烏黑的長發直垂腰際,發梢随風輕動,黑色的眸子映入蒼穹,聲音仿佛飄散在雲中,又如響在每個人的耳邊。心跳聲越來越激烈,是自己的,是所有人的。銀色的耳扣突然漫射出金光,湛藍的天空中,凝聚起雨雲,雲層中響起了炸雷,一聲又一聲,就像是戰鼓。閃電劈開了天空,大雨瞬間傾瀉而下。&ldo;下雨了!&rdo;&ldo;天神,下雨了!&rdo;震驚,狂喜,不可置信,太多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密集的雨點砸在臉上和身上,很疼,卻能明白告訴所有的普蘭人,降落在祭奠上的大雨是真的,不是他們的幻覺,也不是一個美好的夢。那個黑發的年輕人,是誰?究竟是誰?狂喜之後,所有的目光再次聚集到祭台之上,何甯全身都被雨水打濕,黑發黏在臉頰上,閉着雙眼,任由雨落在臉上,唇上的血被雨水沖去,露出一絲虛弱的蒼白。被大雨澆個透心涼,滋味并不好受。他想離開祭台,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沉。祭台下,雨水模糊了衆人的表情,卻終究掩不去所有的驚詫。何甯很難說清心裡是什麼滋味,走上神棍的道路是必然,但這樣趕鴨子上架卻非他所願。想要徹底壓制住體内另外一個意念,比他想象中的更難。不過,眼下的情形也算是幫了他的忙,至少在神棍的職業道路上,他算是成功的邁出了第一步?雨越下越大,瀕臨幹涸的池塘終于濺起水花。人們驚訝的表情也開始産生變化,帶上了一絲敬畏。何甯卻有些撐不住了,随着雷聲轟鳴,雨水降落,他能感到身體中的力氣一點一點被抽幹,眼前有些發黑,至今沒有倒下,隻能用奇迹來形容。這種感覺不是第一次,卻比之前的每一次都嚴重。苦笑一聲,果然凡事都有代價,銅闆上記載的一切都是真的。何甯不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裡,但眼前的景物已經開始如曲線般波動,耳中聽到的聲音也像隔了一層不透明的膜,頭越來越暈,倒還是不倒?意志終究不能代表一切,眼前一黑,何甯還是倒了。落地之前,被一條有力的手臂撈在懷裡,寬大的衣袖覆在他的身上,意識模糊中,一雙金色的眸子映入眼底。随後,何甯就徹底陷入了黑暗之中,什麼都不知道了。雨水沿着穆狄的額角滑過臉頰,低垂雙眸,掩去那一抹彷如烈焰般燃燒的赤金,将何甯攔腰抱起,離開祭台,也将所有疑問和驚愕的目光全都抛在了身後。雨從祭典中途開始,整整下了一夜。何甯恢複意識時,能感到全身被溫暖的水流包圍。睜開雙眼,發現自己的确泡在水裡,穆狄坐在池邊,身上仍是一件亞麻色的長袍,腰帶松松的系着,衣襟敞開,露出一大片胸膛。何甯正趴在他的腿上,白皙修長的手指梳在烏黑的發間,擦了一下泛紅的耳際,&ldo;醒了?&rdo;&ldo;……&rdo;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何甯愕然,顧不得目前的情況有多&ldo;吓人&rdo;,捂着喉嚨,驚愕的瞪大了眼睛。動作有些大,水花飛濺,又是一陣頭暈,手軟腳軟的後果是,一下沉入了水裡,水面上咕噜噜的冒出一串氣泡。穆狄立刻跳下水,将何甯撈了起來,托起他的腰背,皺了一下眉,&ldo;你在生病。&rdo;毫不費力的将何甯從水裡抱起來,用放在一邊的長袍包裹嚴實,&ldo;不用急,很快就會好了。&rdo;何甯晃了晃腦袋,終于意識到自己發燒了,燒到意識不清,以至于忽略了穆狄正抱着他走出浴室。當夜,何甯睡在了穆狄的卧室裡,睡前喝了一碗味道有些奇怪的湯藥,苦澀中帶着一絲腥甜,像是攙了血。捏了捏嘴角,他果然是病了,病得很嚴重,從藥裡都能嘗出血味。&ldo;睡吧。&rdo;穆狄單手蓋住何甯的雙眼,聲音中似乎帶着催眠的旋律。拿開手,何甯已經閉上了雙眼,呼吸漸漸平穩。穆狄靜靜的在床邊坐了一會,起身走到桌邊,桌上依舊放着那張隻有何甯能讀懂的羊皮卷。穆狄靠在桌旁,拿起羊皮卷,寬松的衣袖滑落,露出了手腕上正開始結痂的傷口。藥草起了作用,何甯的燒漸漸退了,身體卻依然虛弱,肚子也開始轟鳴。半夜醒來,又餓又病,滋味很不好受。房間中一片昏暗,睜眼就對上了一張俊美的面孔,濃密的睫毛帶着金色。雖然不是第一次和穆狄睡在一起,何甯還是被吓了一跳。随即一愣,這話貌似有點歧義?試着動了動,搭在身上的胳膊絲毫沒有松動的迹象,肚子越叫越響,何甯擰緊了眉頭,要麼,把人叫醒?結果沒等何甯動手,穆狄先睜開了雙眼,輕輕扳過何甯的臉,吻落在了何甯的唇角,聲音中帶着一抹慵懶,&ldo;還早,再睡一會。&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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