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提亞城的龍鷹在空中飛過,坐在鷹背上的西庫魯斯注意到了遠處的異景,眉頭一皺,&ldo;西姆,去那邊。&rdo;龍鷹發出一聲高鳴,展開巨大的翅膀,掠過雲層,在地面留下一道巨大的陰影。事實再次證明,好運有限,黴運無限。耀目的金光突然消失,何甯手中一空,愕然的抓握了兩下,掌心隻有一團空氣。左耳突然一痛,一枚銀色的耳扣刺破了皮膚,緊扣在耳垂上,鮮紅的血沿着精美的紋路流淌,很快消失不見。米粒大的黑寶石愈發奪目,何甯來不及去摸一下耳朵,&ldo;啊&rdo;的一聲,整個人迅速自由落體。耳鼓脹痛,腦海裡仿若有無數鍊條狀的文字交織穿梭,鮮活如有生命。每一行字流過,都會帶起一陣頭痛。若非條件不允許,何甯極有可能抱着頭在空中打滾。摔死就算了,臨死前還要上刑不成?牙齒咬破了嘴唇,冷汗浸濕了額發,耳扣卻在發光。何甯閉上雙眼,頭更疼了,下落的速度卻突然減緩,耳邊仿佛響起一個聲音。古老,滄桑,念誦着陌生的語言,卻直接印在了他的腦海。聽不懂,卻能明白。奇異的矛盾。像是在歌頌綠色大地,贊美湛藍天空,亦像是在向山川樹木祈禱,帶着遠古先民的質樸與對自然的崇拜和恐懼,聲音從一個變成多個,成百上千,如潮水般湧入腦海。交織的字鍊突然煥發出道道金光,斷裂,破碎,如慢動作一般逐一放大,随後融合在了一起。頭突然不疼了,身體仿若被一股涼爽的氣息包圍,隔斷了灼熱的風。何甯閉着雙眼,身體懸空,亘古的聲音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響。黑色的發在空中飛舞,一團金光再次包裹住了他。不帶有絲毫的侵略性,仿若流水絲綢般柔和,拂過雲層,滑過天空,雲間響起了先民們的祈禱和歌聲。蒼茫大地,無垠藍天,流淌的河水,碧綠的草地,廣袤的森林。荒漠不再,隻有無數被雨水滋潤的生命。這是幻覺,還是被荒蕪替代的往昔?一個身影在眼前浮現,黑色的發,黑色的眼,目光沉靜,陌生卻又熟悉,那是,鏡中的自己……金光開始變弱,奇異的景象驟然消失,腦海中的字鍊與聲音也無影無蹤,身邊隻有呼嘯而過的熱風。從夢境回到現實,一聲劃破長空的慘叫,剛剛還&ldo;神氣&rdo;十足的何某人,再次飛速下落。真要摔死了?高空墜落,肉餅一塊?就在何甯緊閉雙眼,憤怒的向穿越大神豎中指時,下落的動作一停,突然有了一種腳踏實地的真切感。身下觸及一片光滑堅硬,向前摸摸,似乎是羽毛的觸感。小心的睜開眼,入目一片金棕。擡起頭,救了他的大鳥正憤怒的瞪着他,翎羽豎起,馬上就要甩頭将何甯丢下去。何甯這才發現,自己趴在人家的嘴上,一手抓着人家的鼻孔,另一隻手還薅着一把羽毛。救了人,卻受到這樣的回報,換誰都要生氣,炸毛算輕的了。&ldo;冷靜,千萬冷靜!&rdo;何甯讪笑兩聲,&ldo;不得已,見諒啊。&rdo;感受到龍鷹的憤怒漸漸平息,何甯提到嗓子眼的心稍微落下,頭頂卻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ldo;你是什麼人?&rdo;循着聲音看去,一個穿着亞麻色長袍的男人坐在龍鷹的背上,一手搭在豎起的膝蓋上,另一隻手上握着一把彎刀,刀柄鑲嵌着寶石,刀身雪亮,刀尖正抵在他的額前。&ldo;說!&rdo;男人的頭上包着與長袍同色的布巾,布料繞過肩膀,遮住了他的下巴和嘴唇,隻能看到一雙褐色的眼睛與高挺的鼻梁。皮膚是淺棕色的,輪廓很深。何甯愕然,不是因為男人坐在鷹背上,也不是為了他的相貌,而是自己竟能聽懂他在說些什麼!這怎麼回事?&ldo;啞巴嗎?&rdo;西庫魯斯的聲音再次傳來,何甯眉頭一皺,就算救了他,這人給他的感覺也相當不好。&ldo;不是。&rdo;話出口,何甯又是一愣。不隻能聽懂,還能說?西庫魯斯收起彎刀,身體前傾,抓住何甯的胳膊,把他從龍鷹的嘴上拉了過來,距離近了,一股沙土的味道。包在何甯頭上的外套早就不見蹤影,近兩個月時間,黑色的發長到了肩膀,臉上黑一道白一道,隻有雙眼清澈明亮。西庫魯斯看着何甯,開口說道:&ldo;這樣的長相,不是東部人。&rdo;何甯長得俊秀,輪廓稍顯柔和,更像是南部的海民。但海民的發色和眸色都很淡,絕不會有黑發黑眼存在,也極少到東部來。何況,黑色的眼睛,是巫的标志。嘶啦‐‐伴随着布料的撕裂聲,何甯上身的襯衫變成了布條。愕然的低頭看看自己,再看看撕自己衣服的男人,這是要幹嘛?&ldo;你是男人。&rdo;&ldo;……&rdo;廢話!長眼睛的都知道!&ldo;真髒。&rdo;何甯忍了幾忍,才控制住情緒,沒當場揮出拳頭。對方好歹救了自己,一件襯衫,撕就撕了,他忍!&ldo;剛剛是怎麼回事?&rdo;西庫魯斯将頭上的布巾扯下,遞給何甯,何甯接過去,直接包在身上。雖說爺們不懼光膀子,總還是包着點好,東方人,含蓄嘛。&ldo;說實話,我也不知道。&rdo;何甯聳了聳肩膀,布料包在身上很舒服,不覺得熱,不是絲綢,不是棉布,他有些好奇是什麼材料。&ldo;别這麼看我,我真的不知道。&rdo;何甯抓抓頭,&ldo;還是要謝謝你救了我,能不能找個地放我下去?&rdo;西庫魯斯沒說話,沒有了布巾的包裹,在陽光下,深褐的長發近似金色。&ldo;回答我的問題,就放你下去。&rdo;&ldo;……&rdo;&ldo;否則,扔你下去。&rdo;&ldo;……&rdo;&ldo;不說話?&rdo;&ldo;……要麼你還是扔吧。&rdo;本能的不想把在荒城和之前的遭遇說出口,潛意識中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告誡何甯,不能說。西庫魯斯眯起了眼睛,&ldo;西姆。&rdo;龍鷹突然發出一聲高鳴,瞬間傾斜九十度。太過突然,何甯沒有反應過來,直接順着龍鷹的背掉了下去。跌落半空,沒叫出聲,就被勾進了鷹爪,西庫魯斯的聲音再次響起:&ldo;想說了嗎?&rdo;何甯:&ldo;……&rdo;人類太危險,他想回荒漠。龍鷹的爪子很硬,爪尖異常鋒利,可以輕易劃開一頭野牛的肚子。何甯懸在半空,身上像被鋼條捆着,腦子卻越來越清醒。不管對方是單純的好奇還是怎樣,從這行事作風來看,他必須想辦法逃。龍鷹在空中盤旋一周,下方是追随西庫魯斯而來的比提亞士兵。比提亞人可以在惡劣的天氣下進入荒漠,隻要有龍鷹在,他們就不需要擔心迷失在大漠深處。&ldo;城主大人!&rdo;龍鷹降低高度,下方的比提亞士兵仰起頭,當看到龍鷹爪子裡的何甯時,不約而同的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城主大人匆匆離去,回來卻抓了一個人?沒看錯的話,那人身上包着的是城主大人的頭巾?何甯和地面的距離越來越近,已經可以看到下面那群人的表情。翅膀扇動,掀起一片黃沙,比提亞的士兵巋然不動,等到龍鷹落在地上,同時單手扣在胸前,向城主行禮。&ldo;城主大人,繼續前行還是回城?&rdo;西庫魯斯坐在龍鷹背上,極目遠眺,他看的,是普蘭城所在的方向。同為偉大的亞蘭帝國王室後裔,他卻一而再的輸在穆狄手上。這份恥辱,總有一天要成倍的回敬。&ldo;回城!&rdo;&ldo;是!&rdo;西庫魯斯貌似忘記了龍鷹爪子下的何甯,何甯卻不想再被抓上半空。趁着西庫魯斯和比提亞士兵說話,龍鷹梳理羽毛,悄悄的,一點一點的往爪子外挪動。學沙蜥,他有經驗。剛挪到一半,身上就是一緊,擡頭,一雙金色的大眼睛正緊盯着他,目光很不善。&ldo;打個商量?&rdo;何甯小心翼翼的開口,聲音很低,&ldo;稍微松一松?&rdo;爪子更緊了。何甯明白了,這位不是能商量的主。難不成真要再來一次高空行走?比提亞的士兵揮起了鞭子,掉頭回城,駱駝揚起一片沙塵,龍鷹扇動雙翼再次升空。何甯咬牙,死就死吧!掙脫出一條胳膊,鋒利的指甲用力抓在了龍鷹的爪子上。鷹聲高鳴,身上頓時一松,何甯狼狽的滾落在地。滿身黃沙,顧不得其他,轉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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