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隻得作罷,改站在邊上幫忙抱李垚整理好的書冊。
又一侍者從院外疾步而來:“大人,公主來了,正在前廳,說是要見您。”
李垚聞聲,似早有預料,并不意外,艱難地彎腰又撿起一冊曬幹的書冊,小心地把粘連在一起的書頁分開,他因年邁需虛着眼才能瞧清書上字迹,在捋完所有浸水粘連的書頁,輕撫已經破損的封皮時,瞧見書名,怔了一息,才意味不明地說了句:“是伍子胥的書啊……”
侍者隻覺李垚一下子變得奇怪,但不敢多問。
李垚将那冊書交與侍者,讓他将這些藏書都放回自己書房,自己則拄杖去了前廳。
前廳大門外,綁跪着一人,後背鞭痕累累,正是岱岩。
李垚像是沒瞧見此人,面色如常邁步進門,對着裡邊背身而站的女子一揖:“老臣,見過公主。”
溫瑜沒有回頭,織錦的衣擺拖曳在她身後,像是迎風的旌旗,又像揚起的船帆,她聲線沉啞:“先生應知道,我今日來此是為何。”
李垚平和道:“公主若要降罪老臣,老臣甘受之。”
溫瑜霍地掀眸,回身之際,冷電一樣的眸光直直刺向李垚,質問道:“為什麼?”
她問的,顯然是李垚命人殺蕭厲一事。
李垚吐出二字:“清君側。”
溫瑜發紅的眼底瞬間浮起了明顯的怒意,喝道:“我同先生說過,蕭厲不是叛徒,他們一家都是我的恩人!先生拿臣民和大業說事,我已命昭白前去帶回蕭厲,以查是非,先生為何還要痛下殺手?先生就非要我成為那忘恩負義、不仁不信之輩嗎?”
面對溫瑜的憤怒,李垚隻是用他蒼老泛灰的瞳仁兒靜靜看着她:“公主,您對此子的袒護,早已有失公允。”
這話明顯意有所指。
李垚移開目光,繼續道:“他若肯跟公主的人回坪州,我的人便不會動手。”
溫瑜幾乎是要被氣笑了,她也确實輕扯了嘴角笑開,隻是那笑裡滿是譏諷和自嘲:“先生便是如此看待瑜的麼?”
“敢問先生,瑜給蕭厲的賞罰裡,哪一項稱得上袒
護,哪一項又有失了公允?”她目光像是一把尖刀,冷銳又鋒利:“他是如何憑軍功一步步升上來的,坪州諸将皆有目共睹。他若犯事,我責問他,隻會比對旁的将領更甚。”
“先生若是因瑜否認蕭厲乃細作一事,認為瑜對他有袒護之心,當是瑜該對先生失望。當初處決嚴确,瑜也是在證據确鑿之後,才動的手。今指明蕭厲是細作的證據尚不充分,瑜也同先生說過,這不無可能是裴頌的圈套。先生未證是非便痛下殺手,日後查明是誤殺,先生要瑜如何自處?”
李垚兩手交疊用力握着拐首,冷硬道:“古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隻要不誤公主大業,便是誤殺,老臣也認了。他日真相大白之時,老臣願自戕下去賠罪。”
溫瑜眼中的憤怒幾乎已要凝為實質:“此若為裴頌奸計,此番他說蕭厲是細作,下次再說陳大人、賀大人、範将軍是細作?先生也要一個個将他們都除去?”
李垚臉色微變,并未言語。
溫瑜繼續質問:“先生曾輔佐過明成祖,應知大梁的國禍之根,就是明成祖晚年昏聩,濫殺忠臣良将時埋下的。父皇被選為儲君時,就已在着手為幾位冤死的大臣翻案,瑜看過那卷宗,家中幾代清明的臣子,被誤殺扣上貪墨受賄的污名,抄家流放尚且不夠,還要被載入史冊叫後世人唾罵。瑜敢問先生,這樣的王朝,還有何人敢忠?”
“父兄畢生所願,便是要祛除大梁王朝的諸多沉疴,此亦是瑜心所願。今仇敵未除,大業未興,先生就要瑜效仿當年明成祖的禍國之舉?”
李垚同溫瑜對視着,卻是頭一回覺着,突然有些不敢直視眼前的年輕姑娘了。
——她不再是他的學生,甚至不再隻是那位被他寄予厚望的大梁公主。
是了,他一意孤行地認為,她執意要保蕭厲,屢屢拿證據不足說事,隻是借口。到此時方知,她是當真深惡痛絕當年明成帝的錯殺忠良之舉,也在極力規避做出和明成帝一樣的錯事。
如果此番在密信中提及的細作不是蕭厲,而是旁人,和溫瑜沒有那層千絲萬縷的關系,他大抵是不會如此武斷決斷的。
他想,或許是他錯了,大梁的皇女,遠比他以為的還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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