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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頁(第1頁)

&ldo;将軍!&rdo;樊幢主焦急出言,扯動傷處,當即冒出一頭冷汗。&ldo;樊幢主千萬小心。&rdo;桓容轉過頭,笑道,&ldo;容車上的藥不多,用一點少一點。如果傷口裂開,幢主可要疼上一路了。&rdo;樊幢主向來是個急性子,換成旁人說這話,早不管三七二十一當場發怒。此刻面對桓容,卻是眼圈泛紅,咬牙道:&ldo;我真不明白,督帥為何下這樣的軍令!&rdo;虎毒不食子,桓大司馬連個山林畜生都不如!桓容搖搖頭,截住衆人要勸的話,再次向劉牢之拱手,以點兵為名退出軍帳。&ldo;大軍即将啟程,容需盡快準備。&rdo;待他背影消失在帳後,衆人陷入一片沉默。繼而有人将佩劍狠狠丢在地上,用力握拳,隻感到說不出的憤懑和窩囊。&ldo;将軍,真要眼睜睜看着桓校尉送死?!&rdo;&ldo;孟勞慎言。&rdo;劉牢之掃視衆人,道,&ldo;桓校尉一片好意,爾等莫要辜負。&rdo;&ldo;可……&rdo;&ldo;大軍啟程之日,前鋒右軍傷員先行,槍兵同刀盾手留下,與桓校尉一同殿後。&rdo;傷員先行?帳中又是一靜,曹岩最先明白過來,腦中急速轉動,不算傷員,前鋒右軍現有兩千士卒,将軍要全部留下?&ldo;自然。&rdo;劉牢之道,&ldo;我身邊的部曲也留下。&rdo;桓容決意殿後,不想拖累衆人。劉牢之不能明着将他綁走,但是,等到大軍行遠,桓大司馬看不到時,可以馬上解決監視之人,再将他拉回軍中。無論如何,桓容不能死,更不能死得這樣不明不白。想起被關押在中軍的慕容沖,思及至今含糊不明的請功之事,劉牢之不禁冷笑,對桓大司馬的觀感直線下落,近乎有幾分鄙視。桓元子終歸是老了。失去早年的豪邁,一頭鑽進陰謀詭計。長此以往,必将人心喪盡,自食苦果。桓容不知劉牢之的打算,離開軍帳後,立刻找來荀宥鐘琳商議,安排為大軍殿後之事。他是準備留下,但不打算去死。蒼鷹帶回消息,秦璟帶兵夜襲氐人的營盤,活捉氐人将領苟池,并封鎖消息,邺城至今不知。如此一來,威脅便少去一重。慕容垂敗退回營,手下損兵折将,邺城蠢蠢欲動,不可能不給他拖後腿。這樣算一算,危險又少去幾分。再者,慕容德的大軍在枋頭,李邦的軍隊在谯郡一帶,都在大軍撤退的線路上。比起殿後的軍隊,反倒是最先撤退的中軍更易遭到埋伏。綜合以上考量,桓容認為,殿後任務并非絕對兇險,如果計劃得好,或許還能再撈一回戰功。這些暫時不能和旁人透露,尤其是秦璟拿下氐人之事。不然的話,恐怕會平地驟起風波,橫生一場枝節。&ldo;遵府君令,役夫已動手拆卸糧船。&rdo;荀宥道,&ldo;如動作快些,午後便能拆卸完畢。&rdo;&ldo;大車均已備妥,附近沒有竹林,隻能伐木替代。&rdo;&ldo;日前清理戰場,依府君吩咐,搜回鮮卑皮甲百餘件,槍矛刀戟千餘。武車裝配的箭矢業已尋回,半數損毀,半數尚且可用。&rdo;荀宥一項接一項列舉,鐘琳不時補充兩句。桓容中途沒有斷,在兩人說完後,方才道:&ldo;拆卸糧船時,可有府軍阻攔?&rdo;&ldo;确有。&rdo;荀宥點點頭,面上閃過一絲笑意,&ldo;役夫早有準備,送出幾條鹹肉,對方便不再追究。&rdo;&ldo;幾條鹹肉?&rdo;桓容愕然。&ldo;反正都要燒掉,能換些肉食,自然是求之不得。&rdo;荀宥沒說的是,府軍得了鹹肉,根本沒有帶回營中,而是直接在河岸旁升火燒烤,配着幹巴巴還帶着酸味的蒸餅,一口氣全吃下肚。大軍的牛羊帶不走,已經盡數宰殺,但多分于将官,士卒極少能撈到一口湯喝。役夫以肉換船,負責燒船的府軍相當樂意。又不是落到胡人手中,何須同自己人較真?&ldo;大軍如要返回南地,至少需行半月以上。時入十一月,北地必當嚴寒,千餘士卒殿後卻未備裘襖,需得如實禀報中軍。&rdo;桓容眼珠子轉了轉,眉尾挑高,笑着看向鐘琳,這是臨走還要再敲一筆?&ldo;鐘舍人大才!&rdo;鐘琳坦然回視,一臉正派。&ldo;府君何意?仆不甚明白。&rdo;有苦當言苦,豈能說是敲詐?何況,督帥先行不義,幾度欲害府君,他不過是代府君讨還些利息,比起督帥身邊的謀士,實在是純良百倍,還需要多方學習。桓容默然無語。轉頭望向車外,忽然覺得天氣真好,很适合再坑渣爹一回。太和四年十月底,桓溫大軍取得枋頭大捷,遇鮮卑軍截斷糧道,後濟無着,放棄攻打邺城,全軍拔營南返。桓容奉命領千餘士卒殿後。為加快行進速度,桓大司馬下令燒毀戰船物資,避免給敵寇可趁之機。桓容反其道而行,大量拆卸戰船,臨時組裝成大車,裝滿破損的皮甲、兵器以及被丢掉的帳篷和破鍋,不像是行軍,更像是賣貨的商旅。見到桓容的車隊,劉牢之半天沒說話,表情之古怪,無法用語言來形容。&ldo;容弟。&rdo;&ldo;将軍。&rdo;&ldo;這是為何?&rdo;桓容眨眨眼,道:&ldo;将軍所指何事?&rdo;&ldo;這滿車……東西,容弟收來何用?&rdo;事實上,劉牢之更想說破爛。&ldo;自有大用。&rdo;桓容不解釋,隻是笑。劉牢之實在問不出來,趕上大軍出發時間,隻能就此放棄。&ldo;我将右軍可戰之人盡數留下,容弟萬萬保重!&rdo;&ldo;将軍放心。&rdo;桓容心下感動,湊近劉牢之,低聲道,&ldo;将軍,歸途中一定小心。鮮卑狡詐,慕容垂深谙兵法,定會于途中設伏。容以為距南地越近越是危險,将軍一定要注意!&rdo;劉牢之按住桓容的肩膀,重重捏了一下。&ldo;我省得,容弟放心。待平安回到僑郡,我必帶上佳釀同容弟大醉一場!&rdo;話落,劉牢之躍身上馬,手下擡起不能行走的傷兵,列隊加入大軍之中,踏上南返之路。昔日喧鬧的大營,如今荒涼一片。桓容靜靜站了一會,用力搓搓臉,聽到響亮的鷹鳴,擡起頭,果然見到蒼鷹在半空盤旋。&ldo;阿黑!&rdo;取出狼皮搭在肩上,接住飛落的蒼鷹,桓容撫過鷹羽,低聲道:&ldo;最近吃得不錯?好像重了許多。&rdo;蒼鷹昂首挺胸,很為增重驕傲。沒有重量和體型哪來妹子!桓容解下鷹腿上的竹管,展開薄如蟬翼的絹布,上面列舉出慕容鮮卑治下大小十數個胡人部落,盡是漢末和三國時期内遷的胡族。在慕容氏建立政權後,這些部落表面依附臣服,背地裡卻各懷心思,基本是安生的時候少,鬧事的時候多。慕容鮮卑既利用他們牽制轄境内的漢人,又時刻防備他們。總體而言,彼此的關系就如乞伏鮮卑之與氐人,僅靠利益和強權維系,根本沒什麼效忠和信義而言。此次晉軍北伐,慕容垂領兵救邺城,派遣使者向部落征兵,結果都是推三阻四,沒有一個痛快答應。直到晉軍撤走,仍不見一個部落出人。由此可見,他們和慕容鮮卑壓根不是一條心,吃不到一個鍋裡去。看完絹布上的信息,桓容愈發笃定計策可行。掃過被特意畫出的幾個部落,禁不住勾起嘴角,指尖點了點,就是這五個了!晉兵撤退時,慕容垂正在營中治傷。因不曉得桓容所用何毒,醫者不敢輕易施為,刮下殘留在铠甲的藥粉,用軍中奴仆試藥,才最終炮制出解藥。雙眼複明之後,慕容垂立即派人前往邺城,請朝廷派兵沿路阻截晉軍,不使其從容南返。使者很快返回,沒帶回朝廷派兵的消息,反而密報說,朝廷知慕容垂手下精兵盡喪,要趁機奪他帥印,重向豫州派遣刺使。&ldo;欺人太甚!&rdo;為救慕容垂,悉羅騰瞎了一隻眼,斷了三根手指,此時坐在帳中,比平日更顯猙獰。&ldo;慕容評老糊塗了嗎?這個時候不攔住晉軍,真容他們返回南地,以後誰都能來咬燕國一口!&rdo;比實力論疆域,慕容鮮卑在北地首屈一指,此前完全是壓着晉朝打。現如今,桓溫撞了大運,在枋頭取得大勝,生擒中山王,險些連大都督都落入他手。朝廷不開城門,不施援手,可當城内都是懦夫。如今又要放虎歸山,不派兵攔截,反而要奪大都督帥印,這是要做什麼?嫌燕國滅國太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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